许佑汐走了很久。
从午后的烈日炎炎,走到了天空布满绯红色晚霞,归鸟啼鸣声在半空中盘旋,许佑汐的影子却越拉越长,整个人仿佛被浓郁地孤独笼罩着。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阵急促地车铃声,随后是刺耳地刹车声。
“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吗!”
许佑汐转过身,眼神迷惑地望着这个正在气愤指责自己地年轻男子。
“你害得我刚才差点撞到你我响了那么多次铃铛你都不反应下的吗,你这人怎么这样?”
“这条路是你家花钱修的吗!这么大条路,你偏偏要走正中央你让别人怎么过去。”
年轻男子,不对,或者应该被称为少年更为合适,他面容带着没长开地稚气,顶多就十五六岁虽然不属于顶尖地好看却很有亲和力。
“你看什么看。”
袁衷和许佑汐对视之后不禁有几分吞吐。他刚才愤怒指责对方的时候,完全没想到这个人会长得这么好看,落日余晖洒在她的身上,甚至比起他曾经去过的染坊中,最漂亮地染料都要艳丽。
残阳下。
袁衷有一瞬地恍惚,他不会碰到仙女了吧?
许佑汐视线落在袁衷骑着的车子上,她记忆里有个声音提醒着她,这东西叫做三轮车。
“你既然没事,那我就走了。”
哼,仙女都不能影响他赚钱!
袁衷调转三轮车方向,丝毫不关心眼前这人是什么身份,又为什么会孤身一人出现在这种地方,自顾自地准备骑车离开。
许佑汐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她如果现在放这个人走了,她还不知道得继续走多久。
她要想办法改变现状。
“喂,你干什么!”
下一秒袁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三轮车的方向盘被这个长得特别好看的人按住了。
紧接着许佑汐直接故意摔倒在了三轮车前理直气壮道:“你撞了人,还想跑?”
“”
袁衷的眼睛瞬间瞪大了,表情怀疑人生。
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小仙女,结果是来碰瓷的!
“你明明是自己摔倒的!”
“哦,我不信。”
袁衷气红了脸:“我就是个穷鬼,你讹我也没钱!”
“我不信。”
许佑汐拦着袁衷的三轮车,不让他离开,这可急坏了袁衷。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还有急事!”袁衷得在天黑前将三轮车的货物送到城里的邮递局,他才不会被扣工钱。
“我饿了。”许佑汐惦记袁衷的三轮车后座好一会儿了,“现在能上车了吗?”
“那我赔你一顿饭,你就放过我?”
袁衷对许佑汐的底线已经是一降再降了。
“好。”
许佑汐立马答应了,她没打算为难面前的这个少年,她本来想着对方只要能把她送到有人的地方就可以了,现在还能多蹭一顿饭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否则,她继续这样走下去,不是累死就是饿死。
袁衷无奈长叹:“你上车吧。”
许佑汐冲袁衷露出了个笑容,但是当目光落在货物被堆得满满地三轮车后表情迟疑了。
袁衷被许佑汐的笑容晃了神,心中难免憋起了闷气。
这女的不会是头脑有问题吧,一点戒备心都没有吗?
就这么跟自己走也不怕他是个坏人,把她偷偷卖掉吗。
“你先让开。”袁衷开始把三轮车上的货物往车下搬,好不容易腾出了空位后让许佑汐坐上去,随后把地上的包裹挨个递给许佑汐,“你抱着这些。”
“哦。”
等三轮车再次动起来的时候,许佑汐差点没被车子上的包裹活埋。
“天,你怎么这么重!”
袁衷费力地蹬着三轮车,幸好前面不远处就要进城了,否则他不得被累死。
许佑汐没空理他,她正在努力回忆自己究竟是谁,她只有看到特定的东西才能触发一些词汇,比如说,她现在想起了快递和外卖。
是的。
她饿了。
不然,也不至于满脑子都是外卖两个字。
袁衷发现许佑汐一直不说话,都怀疑是不是说错话了:“喂,你叫什么名字?”
许佑汐也想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那你叫什么名字?”许佑汐反问。
“袁衷。”
“哦。”冤种。
这名字还挺合适。
城门口的守卫跟袁衷很熟悉,知道他是邮递局负责送包裹的,便直接放他进城了。
袁衷满头大汗地将全车货物送到邮递局,时间赶上了,他也拿到了这次跑货的酬劳。
“行了,走,带你吃饭。”袁衷拿到了钱,心情格外不错,“你到现在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都说不打不相识,请你吃顿饭罢了,不会让你还钱的。”
许佑汐若有所思,她刚刚已经翻找过身上了。
全身上下,除了一块灰不溜丢地石头,竟然只有个挂在衣服上的蓝紫色荷包,荷包还是空的。
看来她失去记忆前,就是个穷光蛋。
等等,她遇到少年的时候,第一个想法竟然是碰瓷,她之前该不会是靠这种手段维持生计的吧?
许佑汐拿着荷包翻看了好久,最后才在角落处找到了两个小字,呢喃了好久:“李思,我叫李思。”
“知道了,李思。”
袁衷带许佑汐来到了街边的小混沌摊铺上。
“谢谢。”
许佑汐太饿了,一口气吃了整整两碗混沌。
“这么多混沌,怎么吃得下的?”袁衷惊讶于许佑汐的食量。
许佑汐吃饱了,看袁衷都觉得顺眼了不少:“你不懂,女孩子胖点是有福气。”
“”他想的问题,似乎是为什么她比自己还能吃?
许佑汐终于抽出空观察周围的环境了,既熟悉又陌生,接着又是一个新的词汇凭空出现在脑海中穿越。
她好像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记忆到此戛然而止,更多东西也想不起来了。
“冤种,你知不知道怎么赚钱?”
“你今年多大年纪?”
许佑汐虽然觉得自己非常需要一面镜子,但表情却格外自信:“十八。”
袁衷真信了:“既然你有十八岁的话,可以试试去工厂里找工作,像纺织厂、染坊什么的。”
“对了,李思,你家里人呢?你该不会是离家出走的吧?”
“你猜。”
猜到的话,最好能把答案带自己分享下。
袁衷以为许佑汐是不愿意告诉自己,也不继续追问了:“那你晚上有地方住?”
许佑汐认真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你赶紧回家吧。”
许佑汐站起身,打算凭着零星地记忆找刚刚路上遇到的那个流浪救济点。
袁衷看着许佑汐脑子不太灵光的样子,着实有点让人不放心:“耀光城我熟,要不我送你吧?”
“流浪救济站。”
“你管这叫有地方住?”袁衷满脸不可思议,“你穿成这样怎么都不像流浪汉,他们怎么可能收留你。”
“那怎么办?”
许佑汐表情苦恼,脑海中又多出个莫名其妙的念头,这里要是能有24营业的肯德基就好了,至少有个地方呆啊。
“我最多让你”
袁衷有点心软了,主要是许佑汐看上去太漂亮了,他有点怕这姑娘流浪在路上会遇到坏人。
他,他就日行一善。
还不等袁衷把话说完,许佑汐就主动开口了:“你带我去救济站试试吧,万一他们愿意收留我呢?”
“可是。”
“如果实在不行,我就把身上的东西给卖了,换点银子傍身。”许佑汐不想继续麻烦袁衷,做出了最适合当下的选择。
“行,我带你去。”
到了流浪救济站,袁衷却说什么都不肯靠近站点,他觉得丢人。
可许佑汐丝毫不介意,大大方方走过去和站点的工作人员沟通起来。
袁衷站在稍远的地方徘徊,他看着许佑汐和那个工作人员相聊甚欢,过了好一会儿,许佑汐才回头找他。
“冤种,他们收留我了。”
“怎么可能?”袁衷脸上的吃惊不似作假,“你怎么做到的?”
“我看了他们流浪收留所的规章制度,暂住收留所是没有特殊要求的,只要收留所里有空位置。我刚刚问了门口那位大伯,他说最近这段时间,收留所都很空,可以暂时给我提供个休息的地方。”
“那,那好吧。”
流浪收留所是朝廷办得,每天还有衙役值班,安全性肯定不用他担心。
“冤种,谢谢你在城外带我一程,还请我吃饭。”许佑汐诚恳道,“待我日后飞黄腾达,肯定会报答你的。”
“哼,等你飞黄腾达,还不如靠我自己读书改变命运。”
袁衷低声自言自语。
看着许佑汐浅笑,袁衷还是有点心软了:“喂,李思,我在城里的中学读书,你要是遇到难处可以来学校找我。你年纪也不大,其实也可以来学校读书的,中学前三年都是免学费的。”
许佑汐认真考虑了这个建议,点头:“行,我明天去了解看看。”
她刚刚问流浪收留所的人要规章制度的时候,发现她自己是识字的,而且她可以写出很漂亮的毛笔字。
这些至少说明她曾经是个文化人。
在没有恢复记忆之前,许佑汐得保证自己不饿死,这么想着的同时,她被收留所的大伯带着进去了。
流浪所的条件不好,都是些看起来面黄肌瘦地女人,少数几个怀里还抱着孩子。每个人位置之间就隔了块板,丝毫没有隐私可言。
但是许佑汐已经很满足了,有个地方躺着,总比睡大街好吧?
“晚上别乱走,左边收留的都是男性流浪汉,不少都素质不高,你最好距离那边远点。门口有衙役值班,没急事不要去打扰人家,他们值班也很辛苦。”负责收留所的大伯絮絮叨叨地给许佑汐讲了很多注意事项。
“放心,我会遵守规则的。”许佑汐乖乖点头。
大伯表情严肃:“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住到收留所里来,但是你有手有脚,完全可以出去工作养活自己。”
“收留所的环境你也看到了,非常不好,但是它成立的初衷就是为了救助一些真正困难的人。虽然我们不会直接赶你走,但是希望你在解决眼前难处之后,可以自觉把这里的位置空出来,让给更加需要的人住进来。”
许佑汐听得格外仔细,同时不停地点头,心中不由地产生了非常温暖的感觉。
真好,这个世界真好。
让绝境之人,处处逢生。
许佑汐什么行李都没有,她被分在了一处狭窄地隔间,有张小床,被褥都是洗过、晒过的,很干净。
她出现在这里,仿佛是个异类。
但是很神奇的,并没有人排挤或者欺负她。
这些光是外表看着就过得很不好的女人,会笑着主动和她打招呼,告诉她水和食物在哪里,她平时该注意些什么。
“你生病了?”
收留所的女人大多是身上有慢性病,而且家中往往没钱治病,因为身体差,外面可以工作的地方都不收留她们。
还有一部分是被家里丈夫休弃的,如今因为年纪大了,没地方可去,才来的收留所。
许佑汐听着这些女人平淡言语下隐藏着的苦难,脑海中闪过曾经读过的一句话幸福的人总是相似的,但是不幸的人总是各有各的不幸。
被收留所女人们的安慰着,许佑汐觉得自己因为失去记忆的烦闷都消失了不少。
收留所里住在许佑汐旁边的是位脸色憔悴地老阿婆。
老阿婆夜里总是咳嗽,但是每次咳嗽的时候都会强行压着声音,仿佛在担心自己的疾病会打扰到别人休息。
许佑汐是伴着阿婆咳嗽的声音睡着的,睡醒之后,那个老阿婆还在咳嗽。
“阿婆,你一夜都没睡吧?你咳嗽有找大夫看过吗?”
“不碍事,老毛病了。”阿婆笑着的时候,眼睛里带着几分苦涩,许佑汐在阿婆面容上看出了几分油枯灯尽地味道。
阿婆的身体,可能快要到最后了。
许佑汐打算第二天天亮就出去找工作,但是这会儿明显天还黑的,真奇怪,她分明睡的时间不长,为什么身体会觉得睡够了呢?
难道她失去记忆前的工作,就是需要每天深夜休息,天不亮的时候就得起来干活?
不要吧?
她这么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