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司遥话落后,整个房内突然安静下来。
静得众人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抬起头来。”
许久,头顶上响起一声熟悉的声音,沈姝没来由的感觉脖子一凉。
待看见堂上那人面白如雪的脸,沈姝的脸“唰”地白了。
这是前些日子她在县令家莲花宴碰到的那个瘸腿男,没想到此人竟然是京里来赈灾的侯爷谢珩。
沈姝当日虽然只翻了几页话本,可她对武安候谢珩还是有些印象的。
武安侯谢珩,本是芝兰玉树般的公子,突在十六岁时摔断了腿,后来就性情大变,喜怒无常。
如果她没记错,此人就是是陆景成入仕之后最大的政敌,两人在朝廷上为了自己身后所站的皇子针锋相对,最后各自形成了一派势力。
到这时,沈姝突然有些后悔上一世只醉心于医术,没有将这话本仔仔细细研究一番,好利用先知占尽先机了。
沈姝抬着头只觉得脖子都要仰得僵硬了,可谢珩还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的脸一言不发,沈姝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许久房里没有声音,沈姝跪得腿都有些麻了,膝盖传来一阵阵刺痛,沈姝也不敢乱动。
这里是王权为天的世界,不是她原来的修仙界。
“起来吧。”
就在沈姝觉得腿快没了时,突然传来谢珩无情绪的声音,沈姝忙揉了揉膝盖慢慢起身。
“你是姚翰的徒儿?学医多久了?”谢珩虽让沈姝起身了,双眸仍冷漠的盯着她。
“回侯爷,姚神医确实是我的师父,小女子学医三年了,只不过一月前才拜姚神医为师。”沈姝规规矩矩的回答。
“你看诊过多少人?”
“回侯爷,医术的高低不是凭借看诊过多少人,而是看能否对症下药。”
沈姝抬头和他争辩,不小心和谢珩四目相对,他淡漠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沈姝赶忙低下了头。
“哼。”
谢珩从鼻子发出轻嗤声,“我看你只会纸上谈兵,耍点嘴皮子功夫罢了。”
沈姝胸口起伏,抬头和他冷静对视,“是不是纸上谈兵,王爷何不给我一个得了疫病的患者,若是我能将他医治好,侯爷再让我将医治他的方子拿给其他病人使用。”
谢珩冷笑一声,“人命岂是可以拿给你开玩笑的?”
抬头对上谢珩那不屑的眼神,沈姝心中憋着一口气,冷声道,“如若我治不好,沈姝愿一命抵一命,但是若我能治好,还望侯爷同我道歉。”
谢珩危险的眯了眯双眼,“道歉?”
众人听得这话噤若寒蝉。
沈姝点头,“侯爷既然不信我,大可直接将我放回去。既然侯爷又不放人,也不放心我治病救人,我觉得侯爷这是在侮辱一个医者,理性应道歉。”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想侯爷应该比我更懂这个道理吧?”
沈姝在袖中握紧了拳头,面上强装镇定的和谢珩对视。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对侯爷说话的?”一旁龚知府见沈姝这个态度,吓得脸色惨白,忙出声怒斥沈姝。
一旁的赵司遥也被吓得一哆嗦。
谢珩见状却笑了,他抬头看龚知府,笑得如沐春风,“本侯记得龚大人的女儿也染了这疫病,那不如就交给这位神医的弟子去诊治吧。”
说着他面色突然冷如寒铁,冷眼盯着沈姝,“你可有胆诊治?”
沈姝挑眉,这个侯爷不仅变脸真快,心眼也真是多。
说把龚知府的女儿给她治,既堵住了她刚刚所说的不给她机会的话,也给了她压力,若是她治不好,只怕第一个不会放过她的就是知府一家人。
明知道是个坑,沈姝还是愿意往里面跳。
对于疫病,她上一世也救治过几次,只要能找出病因,配好医治的药也是迟早的事。她有把握也愿意去救治的,一个从医者不救人,那还学什么医呢。
沈姝屈膝行礼道:“民女感谢侯爷的信任,一定不辱使命。”
龚知府在一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挫败的闭上了嘴。
沈姝从怀里掏出一张药方呈上,沉声道:“此次药方乃我师父早些年研究出来专门预防疫病的方子,大人们可以依照这些药方分给全城的百姓,愿能减少疾病的传染。”
谢珩让一让的侍卫接了药方,不再看沈姝,不耐烦的挥袖道:“都下去吧。”
龚知府和赵县令应是,两人先退了出去,沈姝才跟在他们身后退了出去。
出了房门,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龚知府见刚刚沈姝敢同那小阎王对峙,还是有些佩服她,便亲自带她出了衙门,又安排人送沈姝去他女儿所在的庄子上。
赵司遥看着沈姝的背影气得牙痒痒,看来这丫头真的变了,现在吃了雄心豹子一般,不仅对他狠,对那位阎王也敢这么张狂。
赵司遥走到沈姝的马车前笑得得意:“沈姝,你这一去可就自求多福哦,小爷我也不知能不能见你活着回来。”
沈姝拨开车帘扫了他一眼,笑眯眯道:“莫不是赵公子身染重疾,活不了两日了?”
赵司遥恼怒,笑得讽刺,“你会不会医术我还不知道?”
沈姝笑得意味深长,“哦?赵公子知不知道我不知,不过我看赵公子是还很怀念上次那天旋地转的滋味。”
赵司遥想起那两次难受的滋味,虎躯一紧,忙离沈姝的马车远远的,又赶紧催车夫快带她走。
沈姝在车里淡笑,拉下车帘吩咐车夫出发。
没一会驿站的上房里,坐在轮椅上的谢珩冷声问道,“那个小丫头的底细你可查清楚了?”
黑衣侍卫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沉声道:“启禀侯爷,属下查到了,今日那自称是神医的弟子的女子名唤沈姝,今年十五岁,乃渝州城富商沈定的嫡长女。前些日子才同白鹿书院的学子陆景成退婚,也不知她何时同姚神医拜师的,不过……”
那侍卫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据说这沈姝和县令之子赵司遥有首尾,还经常欺辱家中庶妹,不敬继母,名声不太好。”
玄袍公子眉头轻蹙,“那赵司遥将她推荐来治疗疫病做什么?”
谢珩转了转手里的玉珠,满脸不屑,“我瞧她也不像会医术的样子。”
立在谢珩身后的侍卫皱了皱眉,“不过她今日拿出来的药方,属下拿给张大夫看了,张大夫说这药方甚好,可以推广给城中的百姓使用。”
见谢珩沉思,立在身后的侍卫又出声提醒,“侯爷,属下记得前些日子在县令家宴会上也曾见过这女子,只怕这女子目的不纯,恐怕是赵世敬业的眼线。”
谢珩冷哼,“眼线又如何?赵世敬以为他做的那些烂事还能瞒天过海还不成,如今本侯已经将她打发到龚志高那里去了,也不怕她兴风作浪。”
“侯爷说的是。”众侍卫点头,跪在地上的侍卫又有些迟疑,“侯爷,那要派人盯着她吗?”
谢珩淡淡道:“不必,先去查清楚这才建好两年的堤坝为何塌了,收集好赵世敬贪污赈灾拨款的证据才是重点。”
一个小小的商户之女,还不值得他分散注意力。
侍卫应是,这才行礼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