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万般法门，但脱逃不出五境九品的划分。

修仙修魔皆为五境。

体修妖修皆为九品。

若是一一对应的话，一二三品被称为下三品，对应修行第一境。四五六品被称为中三品，对应修行第二境。而到了上三品，便已无定数，外人只知到了九品九的极境，可撼动仙魔。

不管是人类还是妖魔，入了品阶之后就如同脱胎换骨，到了三品妖，那一身血气就如同狼烟滚滚，根本没法进入守备森严的长安城。

若是没有内应，妖孽入了品阶之后就极难渗透人类世界。

这般道理，楚秋懂，老陈更懂。

这块三品妖的碎片背后，不仅仅是妖怪本身的威胁，更是至阴至暗的人心诡谋。

老陈挠了挠头，神色变得释然，扔下了碎片，拎起破袋子起身，说道：“那又咋样，面前一大盆屎，我难怪还要自己往我脸上叩？死人？死人也没办法，有人造孽就有人担着，到最后还是会因果两消。我这把老骨头早就折腾不动了，也早就没有什么拯救苍生的宏图大志。要不然我小老头岂会每天这样混日子还挺乐呵？”

“你们找错人了。”老陈踹了踹凳子，扭着屁股一摇一摆地走了。

老陈还没走两步，却突然听身后的楚秋说了两个字：“妖迴。”

这两个字如同有无穷魔力一般一下子拉住了老陈的步伐，他拎着破袋子回到了桌前，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

楚秋平静地看着老陈没有回答。

老陈一脸的纠结如同便秘了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挥了挥手让两人跟着自己来。

三人来到了一家很寻常的包子铺，由于过了饭点，包子铺紧紧关着。

老陈用特殊的节奏叩响了包子铺的木门。

片刻后，门开，老陈走了进去，回头嘱咐道：“不要乱跑，等我消息。”

楚秋和牛青山乖乖地候在包子铺门口，但幸好包子铺所在地段并不繁华，两人也不用遮遮掩掩。

牛青山左右张望了一下，凑在楚秋耳边鬼头鬼脑地问道：“秋哥，你们刚才说的那啥啥啥，俺一个都没听懂，你能给俺讲讲不？”

楚秋瞥了一眼牛青山，心中暗叹，看来自己无意中要多一个学生了。

但奇怪的是，楚秋竟不排斥。

前世风风雨雨，楚秋早就疲倦了，重生之后短短时间竟让他活出了前世缺少的酸甜苦辣。

楚秋说道：“胡掌柜家的事情绝对是妖干的，并且应该是一头雕妖，二品至三品之间。若是你没有概念，可以去想象一下，妖与武者，若是同阶，实力大约差了三倍。”

牛青山顿时悚然，他最为熟悉的武者便是金小暖的老爹。

他可是亲眼看过金铁匠的无双巨力，可以赤手空拳抬起极为沉重的铁墩子，但即便如此，金铁匠也只是将将入门的一品武者。

三品，那是什么样的境界？

楚秋继续说道：“刚才我提到的‘妖迴’，是一种妖族的仪式。妖，崇尚祖宗与原始。传闻上古时代，天下为十大妖魔统治，人类只是妖魔的仆人与食物。但如今妖魔式微只能屈居一隅，许多妖魔认为这是它们失去了原始的传统。”

“妖迴，简而言之，就是通过某种仪式，激发妖族自身的血性，而最能激发妖族血性的，毫无疑问就是人类的恐惧与哀嚎。”

“胡掌柜一案，我不知道死者生前经历了什么，但一定非常痛苦。”

“妖孽肆虐，除之不绝。但大多时候，类似于妖迴的仪式是我们的底线。越过这条界线，我们不会容忍。”

牛青山握紧了拳头，目光中恐惧隐隐约约，但是被更强烈的怒火覆盖，他说道：“秋哥，你是说，有什么人眼睁睁地看着这狗日的残杀俺们人类？”

楚秋点头。

牛青山又问道：“那您前面说，有个啥子龟妖？自相残杀啥的。哦对了，还有那两个孩子，咋回事啊？”

楚秋没有回答，这便是妖合。

此时即便是守夜人，应当也没捕捉到妖合的轨迹。

楚秋如今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凡人，断然无法将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公之于众。

牛青山也逐渐摸清了楚秋的习惯，不再多问。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包子铺的门又开了。

还是只有老陈一个人出现，但他的态度已截然不同，他对两人说道：“上面准了，接下来就是守夜人的工作了，你们回去等消息吧。”

老陈走了两步，见两人依旧亦步亦趋地跟着，皱着眉头，回头说道：“我要办正事了，容易牵扯到你们，小心晦气。”

楚秋平静地看着老陈，抿了抿嘴，露出一丝微笑，说道：“此事过后，我也想作个守夜人，这一趟当是见见世面了。”

牛青山也插了一句：“还有我......”

老陈直接无视了牛青山，看了楚秋两眼，说道：“我们不排斥来历不明的，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但是你这身子骨，就算是不入品的小妖也对付不了吧？”

楚秋不予置否，老陈摆了摆手，说道：“这事儿我说了也不算，回头事情办完了自己去问我们老总。”

“还有我......”牛青山埋怨了一路，也没引起老陈的注意力。

开玩笑么不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就想作守夜人了？

守夜人虽不是光宗耀祖的行当，但门槛却是苛刻得惊人。

以老陈大几十年的阅历，楚秋方才的那一手识物也称得上惊艳无比。

可惜看起来是个身子骨薄弱的普通人。

毕竟是对抗妖魔，排在第一位的还是要拳头硬。

有了老陈破袋子里这枚夜狩令，胡掌柜府邸的衙役们压根不敢拦下他们。

甚至于当老陈进入府邸后，府邸内的衙役们一股脑涌出了府邸，唯恐沾染上了晦气。

所有人都知道，守夜人出现的地方，必定妖孽横生。

老陈快速地检查了一遍现场，确定了楚秋所言的妖迴的确不假。

但如今的问题就是如何找到凶手。

偌大的长安城，找到一个知道如何匿迹的妖怪无异于大海捞针。

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了。

楚秋和牛青山知道现在赖在老陈身边也没多大用处了，但两人现在也没有其他去处。

思考了半天，牛青山又推着楚秋悄悄来到了金小暖家的店铺边上。

但还没进去，就听见铁匠铺内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争吵。

一阵劈里啪啦的喧闹声，也听不清谁在说什么。

只听到一些难听的字眼像是“贱种”、“不要脸”、“失德”。

牛青山靠在门外沉默地听着，偷偷地瞥了店内两眼，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捂着脸，边哭边往里屋跑。

牛青山的心情顿时沉了下来，还没反应过来，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一脸难看地走到门口，准备关上店铺，正巧撞见了牛青山。

金铁匠一见到牛青山就目中喷火，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但却没有当众掀开牛青山的老底，而是一把抓过牛青山的胳膊，厉声喝道：“三流子，以后别再找我家闺女了。念在我与你死去的父母认识的份上，我也不跟官府举报你，你现在一身囚服，是想把小暖也拖下水吗？你若还有点良知，马上滚，这辈子也别见她了。”

金铁匠凑到牛青山耳边，沉声说道：“小暖的娘要从娘家回来了，还会带来一纸婚约，你若真为小暖着想，马上走，不要影响小暖的名声，懂了？”

金铁匠用力地拍了拍牛青山的胸膛，说道：“现在我把你当男人，咱爷俩一对一地说，我知你本性不坏，要不然早就断了你俩的关系。但你如今这般境遇，别说翻身，就连自保也困难。你好好替小暖想想！”

金铁匠锤了一下牛青山的肩膀，回到店铺关上了门。

牛青山一脸浑浑噩噩，纯粹凭着本能，魂不守舍地推着楚秋来到了熟悉的巷子里坐下。

过了好一会儿，牛青山才似下了决心一般，突然说道：“秋哥，俺想好了。如果这趟俺们能把案子翻了，俺再争取争取。如果翻不成，俺就离开长安城，这辈子不回来了。”

楚秋淡淡地问道：“想好了？”

牛青山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想好了！”

楚秋没有回答，只是在心中再次暗叹，如此心性，便是连他都起了爱惜之心。

但他真的要种下这枚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