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把顾乡叫过来:“什么事,不要怕,跟我说。”
顾乡眼圈通红:“候爷,我闯下大祸了。”
“什么大祸?”
“我……”顾乡迟疑了一下,鼓起勇气开口:“我收来的军粮,是麦子,不是粟。”
“军粮是麦子?”张良吃了一惊:“有多少?”
“三十万石。”
“什么?”张良猛地站起来,没注意,脑袋撞到车顶,让他一阵头晕脑胀。
“候爷。”顾乡忙伸手相扶。
“没事。”张良定了定神:“怎么可能有三十万石麦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乡道:“第一批是粟,我验看了的,又都是熟人,后面我就没看了,但昨天,要拨三号库的粮了,下面的人才告诉我,不是粟,是麦子。”
“三十万石真的全是麦子?”
“是。”顾乡眼泪倏倏落下来:“我反复查看了,三到五号库,全是麦子,只有一二号库的是粟。”
他说着跪下来:“候爷,我闯大祸了,呆会我自己去相国府自首,我死不足惜,但求不连累候爷。”
“这不是你死不死的问题。”
张良声如金石:“这是动摇大汉国本的问题。”
他为什么这么说?
麦子也是粮食啊,无非是从粟换成了麦,三十万石一石不少,换一下,有什么关系呢?
有关系。
这会儿还没发明石磨,没有磨,就不能把麦子磨成面粉,也就不能做面条面包之类。
现在的麦子要做为粮食吃下去,只能煮着吃,也就是麦饭。
而煮的麦饭太粗太硬,难咀嚼,太粗励。
难吃还放一边,麦饭很难煮熟,要是没煮透,吃下去就肚子痛。
所以在关中一带,虽然麦子的产量要高于粟,种麦子的却很少,就是因为麦饭实在太难吃了。
如果是普通百姓家,难吃也好,不难吃也罢,为了肚子,勉强也要吃下去,熬一熬呗。
但顾乡管的是军粮,粟米换成麦饭,士兵们肯定有意见。
如果只有几万石,发下去,吃个十天半个月的,也还好,但三十万石全是麦子,要吃几个月,军中非闹腾起来不可。
士兵是有刀枪的,军中不闹事就罢,一旦闹事,那就是天大的事情。
所以张良才说,这会动摇国本。
“我有罪啊。”顾乡猛地抽了自己一个巴掌:“我为什么当时就信了他们啊,就为了几坛酒,而且下面的人也给他们买通了。”
“这不是简单的赚差价的问题,这是一个阴谋。”
因为麦饭不好吃,所以麦子比粟要便宜,有些奸商,会勾结官府中的办事人员,以粟中掺麦,或把粟换成麦,这样的手段,来赚差价。
但三十万军粮全换成麦,这不是一般奸商能做得到的事情。
他遇事沉稳把细,当即把顾乡叫车,一起到军粮库中,看了一下,前面一二号库,还有剩下的一点粮食,都是粟,但三到五号库,果然全是麦子。
很显然,这一批,是下面交粮的人,从中弄了鬼。
张良立刻带了顾乡去找萧何。
萧何大吃一惊:“三十万军粮全换成了麦子?怎么会这样?”
他做事同样沉稳无比,事关重大,哪怕是张良亲口说的,他也不信,立刻赶去粮库,亲眼一看,他身子晃了一下。
张良忙伸手相扶:“相国。”
萧何站稳了,脸色发白:“秋税已经交了,不可能让下面再交一遍,这是三十万石,不是三万石,哪怕现在市面买,也不可能腾得出来,而如果把麦子发下去,军中久食麦饭,必然沸反盈天。”
他扭头看张良:“张候,你可有计教我。”
张良脸色沉郁,他其实一直在想办法。
但这是三十万石啊,天爷,三十万石,不是三千石,也不是三万石。
三十万石啊,而且是粮食。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再有智计,不可能凭空变出粮食来。
“我想不到办法。”张良摇头:“我只能猜测,这是一个阴谋,肯定是六国余孽或者一些野心家的阴谋,想扰乱军心,动摇国本。”
“肯定是这样。”萧何认同他的猜测:“三十万石军粮换成麦子,这不是一般的人做得到的。”
他说着一跺脚:“我们去见陛下。”
张良对顾乡道:“你先回去,看好库房,不许声张。”
“诺。”顾乡哭丧着脸。
萧何张良直奔朝中,也不声张,而是悄悄禀报给刘邦。
刘邦一听,直接跳了起来:“三十万军粮全换成了麦子,谁做的。”
“一般人做不到。”张良道:“这应该是一个阴谋,肯定有一帮人在里面操弄。”
“查。”刘邦暴怒:“所有牵涉的人,查出来,族之。”
他立刻把中尉叫来,让中尉府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