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进的院子一路走进去,只看到里头传统的土炕头,土炕头上坐着一男一女,男人面容英俊,手里捧着一只玉脚,正低着头认真地为对面的女子搽药,门外的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落在他微抿的唇瓣上,清冷又好看。
而他对面的少女则伸出白嫩的小脚,任由男人在她脚指上搽药,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脚背上,少女满脸通红,只时不时又被脚上的刺痛拉回思绪。
等搽完药,看到女孩羞红的脸,傅绍林怔忡片刻,放下了她的脚。
他不该多嘴问她要不要帮忙的。
只是他没想到,平日里不愿他帮忙的小姑娘,会真的点头说好。
两人一个腿上有伤,一个又刚刚搽了药,都不能立刻下地。
傅绍林看了眼叶绵,原本开开心心准备出门约会的小姑娘一大早就跟着他一起遭遇了木仓战逃杀,这会暂时没了危险,脸上的疲惫就显露出来了。
小姑娘面容白皙干净,唇红齿白,看着就是娇养的小千金,她本不该遭遇这些的。
黑眸一黯,傅绍林喉结微动,声音清润:“绵绵,困的话就睡一觉吧。”
叶绵摇摇头,小脸认真而坚定:“绍林哥,我不困,你睡吧,不用管我。”
傅绍林微沉脸,他知道小姑娘最怕他生气,故意压低了声音:“绵绵,听话。”
柳眉微蹙,她白净的小脸满是担忧,看着他受伤的隐隐有血色渗出的腿,一双明眸微红:“可是绍林哥,你的腿受伤了,要是等会有人过来敲门怎么办?”
她虽然从小被家人宠着长大,可也不代表不谙世事,她知道那些人之后肯定会逐户过来排查询问,她醒着,起码可以出来应付一下那些人。她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没有多少人人认识她,她就是绍林哥接触外界的最好中间人。
傅绍林却蹙眉,除了离婚,这是叶绵第一次不听他的话。
他并非不知道叶绵说的有理,可他更无法容忍自己像废人一样,让自己保护到大的妹妹来保护自己。
叶绵倒是想睡,可那样又如何攻略?傅绍林这样的人深沉多疑,攻略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苦肉计,还不能是普通的苦肉计,是得伤到实处、伤到令他侧目的苦肉计。
作为深爱傅绍林的她,在这个时候不可能真的睡得着,即便困得要命,她也会为了他清醒。
叶绵不是没想过傅绍林的大男子主义,可那又如何呢?他也就只有这一个月的时间可以享受她的保护了。
以后……想要也没有了,知足吧。
最后傅绍林还是先睡下了。
知道他是浅眠,叶绵也没弄出太大声响,顾不得脚上的伤就下了炕。
地上很脏,她好不容易才在一边的一人多高的柜子里找到了一双布鞋,虽然看着很粗糙廉价还有些磨脚,但好在款式够大,脚趾处放两张柔软的手帕也还能穿,估计是傅绍林按他自己的尺寸准备的。
叶绵在院子里随便逛了逛,这是一间两进的房子,傅绍林睡的那间是唯一一个收拾好的房间,剩下的都是一些放杂物的厨房或者茅房。
她随便找了找,什么吃的都没有,估计傅绍林也没想到会有用到这里的一天,到处都放得很杂。
没办法,叶绵只好再次折回房间,刚要抬脚,院子外突然响起沉重的脚步声,随后院子门就被人敲响了。
伴随着粗暴的敲门声,一道粗粝的男声喊道:“里面的人,开门!例行检查!”
叶绵刚要出去开门,走到一半又折回,将挂在院子里的绵衣裤子往身上套,好歹藏住了里头淡绿的旗袍,又给自己换了个良家妇女发型,往脸上抹上两把灰,这才走出去开门,全程利落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门外的士/兵正敲得不耐烦,就听见里头响起女人如黄鹂般的声音,“来了!”
叶绵是故意喊大声的,好提醒里面的傅绍林,不过傅绍林可能在门口敲门时就已经醒了吧。
两个士/兵还以为是个漂亮小姑娘,结果一开门,居然是一脏兮兮的中年女人,头发凌乱也就不说了,瞧这腰都快赶上他们一个大男人的了,顿时脸色都不好看了,粗暴地推开人,同时大喊:“例行检查,让开!”
叶绵跟在他们身后,拍了拍被士兵推过的肩膀。
两个士/兵随意拿枪口前的刀柄划拉了几下院里的稻草,又跑进屋里翻箱倒柜,自然是什么都没搜到,离开之前还狐疑地看了看叶绵:“怎么回事?这里面一点住人的痕迹都没有?”
叶绵顾忌着不知道躲在哪里的傅绍林,没敢表演太过,只讪笑:“这是老房子,快过年了,我家太太叫我过来收拾收拾。”
两个士兵将信将疑地走出去了,叶绵把门关上,刚拉上门栓,就听见外面两个士兵喊了声“肖长官好”,手上一顿,叶绵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心脏仿佛剧烈地跳动,紧张感令人肾上腺素飙升,手心里似乎都生出了手汗。
一道清润好听的男声响起:“梁伟业的兵?在这干嘛呢?”
两个士兵似乎对来人有所顾忌,迟疑了一会才道:“肖长官,我们这不是奉命查几个……反社会分子,所以这才……”
“这才挨家挨户地查?”
男人似是恍然地出声,声音却带着一丝入骨的凉意:“哪个反社会分子?说来听听,说不定我遇见过。”
“不、不麻烦肖长官了。如果没有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两个士兵逃也似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叶绵在门内听着,却没有放松下来,刚刚就是肖黎要杀傅绍林,她并不确定这会他是过来杀傅绍林的,还是只是单纯的试探。
毕竟肖黎表面的身份还是温言身边的副官,他不太可能用这层身份杀傅绍林,成功了倒也罢,一旦失败,他要承受的就是温言和傅绍林两人的怒火。
脚步声慢慢靠近,叶绵紧绷着身体,抓着门栓的手指微微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