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衡一路打马跟着商队,官道上有不少队伍,他在里面不算引人注目。
沈星衡望着前面奢华的马车车厢,上面的花纹高贵典雅,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麒麟,伴随着车轱辘碾压地面的声音,还有清脆的铜铃声。
他心里啧啧称奇,早就听说明二有大冬天北上寻花的怪癖,没想到这家伙还挺会享受,又是宝马香车,又是温香软玉……
马车内,玉竹为谢蕴清斟茶。
马车内垫了上好的云锦,厚厚的毯子用来防震,谢蕴清还是感觉到了和上辈子一样的……晕车。
这晕车的毛病,真是该死的酸爽。
“呕……”谢蕴清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玉竹蹙着眉,心疼不已:“主子何必亲自前往望都,旅途劳累,您身体不好……”
谢蕴清摆摆手,官道上还算平稳。
她忍着胃部的不适,吃了一颗酸梅压下恶心感,这身子早就亏空了,不仅动不动就头疼,而且非常容易生病,身体上的虚弱和痛苦让她情绪上也变得有些暴躁。
额角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原来是玉竹打湿了帕子给她擦汗。
“快的话,四天应该能到。”谢蕴清闭着眸子,靠在软垫上保养精神。
玉竹面带焦急,看着少年苍白的面孔,挺翘的鼻梁上滑过冷汗,她一颗心仿佛泡在盐水中,恨不能代替主子受罪。
她动了动嘴唇,吸了一口气,道:“主子,奴婢学过按摩的手法。”
谢蕴清瞥她一眼,掀开被子,拍了拍旁边的座位。
这是什么意思……是让自己坐过去吗?可是……这是僭越。
玉竹抿着唇,眸子里泛起不易察觉的期盼,她动了动手指,厚重的刘海扫过鼻梁,带来痒意,她却心头一凉。
她不配的……
玉竹唇角小幅度地掀了掀,低声说:“奴婢僭越了。”
她小心地跪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膝行着往少年靠着的位置靠拢,小心地仰起身子为谢蕴清按摩太阳穴。
谢蕴清睁开眼,见到玉竹以一个很卑微的姿势跪坐着,虔诚地帮自己按摩头部。
“……”她怎么有点像剥削资本家?
谢蕴清不耐烦地挣脱玉竹的手,她偏头朝着玉竹道:“过来。”
再次拍了拍座位。
想什么样,虽然她是暴君,但不是沉迷美色的昏君。
这下把一直靠在角落的谢三也吸引过来。
谢三扫视了一圈,伸手将跪着的玉竹提溜放在座位上。
玉竹刚被师父揪住衣领,悬空之下有点惊慌,她瞪大眼睛望向主子隽秀苍白的侧脸,从这个角度看去,少年的睫毛长而卷翘,随着呼吸,像是小扇子一般在白皙的肌肤上扫过。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谢蕴清实在太疲惫了,她一旦长途跋涉就容易困,马车空间很大,她靠着软枕斜倚着睡着了。
马车颠簸了一下,眼看就要撞上车壁,玉竹立刻伸手去接,少年的后脑勺磕在玉竹带着薄茧的双手上。
玉竹温柔地,小心翼翼地将少年的头拨正,扶着靠在她的腿上,并且细心地捏好被子。
睡吧。
————
沈星衡走出一段路了才发现自己很那靠近那支商队,明二那小子的马车在队伍中央,镖师把他包围起来,呈现出一种保护状态。
眼看队伍停下来歇息,这荒郊野外的他要是再跟着岂不是显得可疑,更何况其他人都分道扬镳了。
沈星衡若有所思。
看来只有使出那招了。
一匹失控的红鬃马朝着商队疯了一样跑过来,马上的年轻人似乎力竭刷的一下跌落在草地上,滚了几下后就没了动静。
发狂的马儿冲进了一片密林不见踪影,而刚才跌倒在地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发出哀叫。
“哎呦……”
“疼死我了……”
老张按住想要去查看的人,隔着老远谨慎地问了句:“小伙子没事吧?”
沈星衡:“……”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他加大自己的哀叫声,试图引起某人的注意。
那辆最引人注目的马车,稳如老狗一般,没有动静。
怎么回事,明二应该对他的声音很熟悉才对,看见自己这么惨地摔在地上,不得过来奚落两句?
不对劲,不对劲。
沈星衡颤巍巍地伸出手,“哪位好汉帮帮忙,我摔伤了起不来。”
“东家,要不帮帮他吧,那马好像是发狂了,这人落在地上不知道会不会摔断骨头了……”
赵四迟疑地望着不远处的年轻人,那人脸上沾了泥土,暮色渐深,有些看不清面庞。
赵四是个热心肠的,平时路上见了个乞丐都会多扔几个铜板。
老张瞪了他一眼,态度稍显冷淡,和他憨厚的外表非常不符,“荒郊野外的这人莫名摔在咱们商队前,谁知道想做什么,我让你不要滥好心,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不!”
赵四嗫嚅了一下,不敢违抗老大的意思,对着朝自己投来求助目光的年轻人无奈道:“要不你先躺会儿?”
老张让人给拉货的马儿喂草,从行囊里掏出几个烙饼,虽然知道那位少爷肯定有自己的吃食,但面子还是要做的。
无人问津的沈星衡躺在草地上,从头上胡乱扒拉了一下杂草,嘀咕道:“不对啊,这年头人的警惕心都这么强吗……”
本来他的计划是装作被发狂的马甩下来的倒霉蛋,接受张氏队伍的救助,然后混入其中,到时候借着明二的身份从颍都汾河渡口前往北漠。
然而对方不接招。
只能跟明二谈谈了,只不过……
这家伙刚被自己揍了,能不计前嫌地帮他吗?
沈星衡心里打鼓。
他坚强的爬起来拍开身上的泥,朝着商队落脚的地方走去。
“明公子,我这儿有干粮,你吃吗?”老张拘谨地站在马车旁。
有人轻轻掀开水青色的帘子,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
“不用了,谢谢,主子累了在歇息。”风吹动侍女的刘海,露出一块淡红色的胎记一样的东西,青衣侍女温柔地笑笑,朝老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老张会意,提着烙饼走远。
玉竹打定主意让主子好好睡一觉,为此她守在马车前,没想到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这暂时的宁静。
“砰砰砰!”沈星衡不知道从哪窜出来敲击车壁,扯着嗓子喊:“明二,出来,有件事找你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