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给一户领导家装修房子的,在门卫处过了明路,路过楼道时听见争执声,先入为主以为褚家婆媳欺负王家老太太,气不过推攘几下,哪里想到朱芸不耐摔。
一切在别人看来是合情合理,又是无数的巧合碰撞,顶多他愧疚地赔点钱,还能怎么办?
他又不是故意的,不过是好心办了坏事。
朱芸刚才抓老太太的时候,就高声跟门里的褚母道:“妈,您别出来,您要是打开门我立马摔下楼来个一尸两命,我说到做到!”
褚母和朱芸相处不错,知道自家儿媳妇平时喜欢开玩笑,整日和和乐乐的,但是认真起来那也是个狠人。
褚母不敢再开门了,焦急地在屋里走了两步,探头到外面大喊:“快来人呐,救命呀!谁家男人在家里,快来救救我儿媳妇和外孙……”
家属区里大家伙虽然有大矛盾,可是基本都是淳朴善良的,遇事都能搭把手。这么一听,众人呼啦啦往这边冲。
如今汉子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冲着朱芸大步过去,低喝一声,背出台词:“你要将老太太怎么着?别以为你是孕妇,就能为所欲为!”
林瑾回过神来,立马往屋子里窜。
朱芸伸手,也没见多快,就那么轻飘飘漫不经心地伸出去,却恰好拎住林瑾的领子,随意一甩。
这可是卢家外孙女,汉子下意识前接住。
朱芸扯着嗓子嗷嚎:“林瑾,你不能杀人灭口啊,我不是有意撞破你们的奸情……”
“我什么都没看见!”
已经有人在楼道里拐过弯,看到抱在一起的俩人。
林瑾被气得不清,捏着汉子的手臂,咬牙极快又小声地说:“不能等了。”
四个字很稀疏平常,也没有包含什么。
但别人不知道的是,按照卢清寨算,他们是师兄妹,小时候一起长大,其中一个眼神一句话的默契不是旁人能比的。
他们机会不多,谁也没想到朱芸如此机警,等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呢,而且还会影响到后面他们的计划!
这大半年来,林瑾对朱芸的各种不满、痛恨、嫉妒在一件件小事,和王家的闹腾中,慢慢往升,最近已经徘徊到临界点。
如今正是喷发时期,怎么允许朱芸继续逍遥自在,小日子红红火火呢?
那汉子点点头,放下林瑾,趁着敌军还有几秒抵达的空,大步往屋子里迈。
王老太太吓得直哆嗦,哪怕林瑾松开了她,仍旧站在原地迈不动步子。
在新夏华成立之前,村子里也经历过几次被响马贼洗劫的场景,她脑海里不停地回荡,响马贼的面容跟汉子的重合……
朱芸眉眼淡淡,就看着那汉子到了自己跟前,其阴狠带着冷笑伸出粗糙宽厚的手,没有留下一丝力道向她快准狠地推来。
她若是顺着力道,后腰肯定要撞在靠墙的桌子角,流产是肯定的了!
朱芸仍旧没有动一下,那双手触碰到她的双肩,只两下清脆的响声,汉子脸色立马变了。
她这才顺着力道“踉跄”地往后走了几步,后背紧紧贴靠着墙面,嘴还惊恐地尖叫:“不要杀我,林瑾你快点告诉他啊,他听你的!”
“我真没看见你们抱在一块亲嘴,你们就是不小心可碰的……”
汉子和林瑾气得脸都绿了,没见到哪个人死到临头还嘴巴这么贱的。
可是听见众人已经到了门口,汉子忍着疼痛,抬起腿冲朱芸肚子用了十二分的力气踹去。
朱芸歪歪头,瞥了眼林瑾和王老太太脸的痛快和迫不及待,也不知道她怎么动的,就在脚触及自己肚皮的一瞬间,往旁边走了一步。
那汉子的腿就踹到了坚硬的墙!
他是用了吃奶的力气踹的,如今所有的力气反弹给自己,又是漂亮动听的几声脆响,他痛得两眼含泪泡,栽靠在墙,用恨不能杀人的目光看向朱芸。
只是被泪泡一滤镜,显得幽怨不已。
两个手和一条腿都以奇怪的姿势耷拉着,他左手疼不能用右手抚着,右手疼也没有左手支撑,右腿从膝盖处就开始做摇摆运动了。
他这么沉重的身子,就紧绷着手臂不敢动,单腿独立,这个疼完那个疼,硬生生将自己给痛晕过去,啪唧一摔,正好就是瘸腿的那一侧,耷拉的三处地方先着地,将人疼醒又疼晕。
朱芸看得都替他疼。
众人抵达战场的时候,就看见林瑾在门口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屋里,王老太太跟石柱子般立在屋里,脚下是一滩冒着热气带着骚味的黄水。
地面躺了个大汉,俩手和腿姿势是让人头皮发麻地怪异。
而朱芸抱着肚子面色苍白地靠着墙角蹲着。
她紧闭着眼睛诚惶诚恐地念叨着:“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你们亲嘴……”
“虽然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长得白净漂亮,哪怕怀孕六个来月了,只是略微盈润,可在硕大的肚子衬托下,吓得浑身发抖的人更加娇小柔弱可怜,像是面对大灰狼的小白兔。
众人听了神色各异,不过都前搀扶着她,心疼地询问。
褚母也在听到人脚步声的时候就打开门出来,对她是又气又心疼,“我们去医院,回来好好算帐!”
朱芸扒着她胳膊,微微捏了下她,表示自己没事。
可她却还皱着脸哎呦疼得斯哈地站起来。“妈,我不要去医院,褚申宇呢?”
“我让人喊去了,”褚母紧张地说着,“哪能不去医院呢?咱去好好查体,在医院住两天,调理下身子。”
朱芸蔫蔫地点头,就着众人的力道虚虚地下楼,经过林瑾身边的时候,接收到对方眸子深处仍旧期待和痛快。
可朱芸仍旧哆嗦下,“林瑾,我真不是故意撞破你们的。我也没看到那次你们衣衫不整地出来……你,你别让你娘家人找我算账……”
褚母拍拍她的后背:“好孩子,没人找你算账,是咱们回头要找他们算账!这是谋害人的大事,必须得严查。”
朱芸坐着三轮车一路到医院,众人嚷嚷着:“医生呢?有孕妇动胎气了,情况危及……”
巧了在大厅窗口签单子的中年妇女立马放下笔,迎来一边吩咐护士去准备,一边指挥着众人将朱芸放到病床推往手术室。
那郑医生摸着朱芸的肚子要使劲按,可她刚碰就被朱芸给拦下来,疼得尖叫:“嗷,医生您谋杀呢?我孩子还在呢,马要被你按死了!”
郑医生脸色一僵,冷着脸说:“我还没碰到你呢,娇气什么?我不查查哪里知道你怎么样,耽误了治疗,你就擎等着后悔吧!”
朱芸咬着牙摇头,“我怕疼,你不能按我肚子。”
郑医生没说话,就眯着眼给朱芸把脉,神色立马一变,“孕妇情况不大好,得立马安排手术,把那个三号单子给家属签一下。”
护士听了紧抿着唇,同情地看了下朱芸,脚步很快地出去了。
郑医生扭头跟旁边的人说:“抓紧准备麻药,孩子怕是要早产,虽然还不到七个月,但是能救我们会尽量救下来。”
她又冲朱芸责备说:“你不知道自己是孕妇吗?肚子这么大了,不会小心些?这磕碰到肚子,大人疼倒是次要的,孩子受到撞击,谁知道会不会落下残疾?”
“要是不幸的话,孩子脑袋碰到了,你们怎么办?”
说着呢,她就让开地方,让护士来打针。
朱芸一把捏住护士的手,“等我家人来了再说,我想让我对象陪着我,我害怕……”
“呵,这位同志你要点脸吧,我当了这么久的妇产科医生,还没见过哪个孕妇如此没脸没皮地,让男人进来陪着。”郑医生气笑了。
“这生孩子跟大号没有区别,你确定让你对象陪着?”
朱芸还是不放开护士的手,“那,那等我家人签署了协议再说,反正我现在不打针!”
郑医生阴沉着脸,冷笑:“行,反正耽误一分钟,你肚子里的孩子就处于危险里一分钟。你是成年人了,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人,可别什么都赖在医生护士身。”
等了约莫半分钟,那个护士便进门了,“郑医生,家属签了文件,可以进行手术了!”
郑医生点点头,让其他人抓紧准备东西,示意小护士打麻醉。
朱芸却抢过来一把扎在郑医生身,尖叫着:“我不要手术,有人要谋杀!”
护士们纷纷来,但是朱芸却冲了出去,顺便将那份文件给带走。
“拦住她,”郑医生睁大眼睛厉声道。
可是谁能想到朱芸是孕妇,刚才还疼的被人推进来,如今脚步灵巧地躲过所有人的围堵,打开手术室门,然后她又成为踉踉跄跄的模样了……
褚申宇刚一路飞奔而来,其还没喘一口呢,就被褚母告知刚才护士让签署同意手术的文件。
因着护士催促得紧,说事关两条性命,耽误不得。
褚母心慌意乱,只能咬着牙签了,还不停地嘱咐说:“护士,大人和孩子能保就都保下,实在不行保大人呐!”
这会见儿子回来,褚母腿一软差点没滑递去,哭腔道:“申宇对不起,妈没护住你媳妇儿啊……”
她话音刚落,朱芸凄惨的尖叫响起来,人也到了跟前:“褚申宇、妈,有人要杀我……”
褚申宇一手搀扶一个,铁青着脸:“怎么回事?”
“我肚子就疼了一会,已经不难受了,刚才娃还踢了我下。但是医生就是按着我打麻药,要做手术!”
朱芸气急地说道:“你是没见,我刚进去她就可个劲地要按我肚子。呵,我肚子本来没事,也能被她按得流产……”
褚申宇在机械厂是技术骨干,地位超群。
刚才跟着的家属里,就有领导的媳妇,将朱芸送入手术室后,人就扭头寻了妇产科的胡主任来。
胡主任还带着几个实习生,也就后褚申宇一步到的。
“怎么回事?”胡主任蹙眉询问道。
朱芸连忙将文件递去,“医生您瞧瞧,刚才护士就骗我婆婆签了合同,要给我做手术!我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七个月,刚才我就是有些惊吓肚子疼。”
“也不知道你们医院的医生怎么回事,非得认为我是撞了肚子,来按我肚子,又把脉,让安排手术接生!”
胡主任一看文件面的数字,脸色都变了。
医院做手术需要家属签字同意,根据手术类型不同、严重程度不同等,文件告知家属的情况也不一样。
所以每个科室的文件种类不一样,为了方便高效,大家伙通常是念文件名的。
这妇产科的三号文件,就是本科室每天接待几十百的医生和护士,都谈之色变,因为面比其他文件多了一条,那就是如果手术情况十分危急,为了孕妇的性命,可以考虑切除子宫!
二号文件跟这个是一样的,只有这一句话的差别。
所以医生点名这个文件,基本有八成可能,要摘除孕妇的子宫。
可是人家孕妇现在好好地站在自己跟前,裤子没有一点血迹,如何也不像是需要做手术的样子。
胡主任对左腿有些不吃力追来的郑医生,“郑医生,你能给我解释下吗?”
郑医生脸色难看,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她无奈地说:“是这个孕妇一直嚷嚷着难受疼痛,情绪波动,可能影响了我把脉诊断。”
朱芸呵呵两声,“哪个病人面对手术情绪不波动?影响到您,将我子宫切除,我还得说声抱歉,我活该?”
“这就是你们医生的态度?这样的话,我们还不如在家里生呢,好歹还是个女人。在医院转一圈,我肚子都没了,往后怎么办?”
“如果我不是跑出来,被你七八个护士拦住,现在我说不定都活不过来!就你一句轻飘飘的影响,杀人未遂,难道不该受到惩罚吗?”
褚申宇看向胡主任,“主任,我怀疑郑医生公报私仇,想在手术台谋害我的妻子。我会请求局子里的同志介入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