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九月上旬的气候,竟然已经转凉,就算是地处圣天江南边的江南市,晚上的温度,也已经降得厉害。赶上不时有狂风在楼宇间呼啸,刮在人身上,难免让人裹紧身上那单薄的衣服,缩着脖子,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这老许头,就是这样一个下班后赶着回家的人。他生活在这片老城区,已经有四十多年了,十多岁的时候,跟着已经过世的父母,从家乡小城市,来到了这里。为了来到江南市,他们家把家乡的财产全都变卖了干净,就为了能够在江南市里找到一个合适的落脚地方。
从年少到年老,老许头经历了这片城区的兴旺发达,也见证了它的逐渐衰变。
看着这片城区,在慢慢地步入衰老。就像他自己一样。而现在留在这里的人,已经不多了。有能力的人,早已经一咬牙,全家移入了市区里去没有能力的人,只能在这片老城区里苟延残喘,期待着等到某一天,这片老城区能够重新恢复生机。不过,那一天,恐怕很多人都难以等到。
幸好,老许头早年有先见之明,找了高中学校里的一些关系。学校领导看着他为学校任劳任怨地工作了十几年,就给了他儿子一个特别的交换生名额,将他的孩子送到了市区的高中去。他的儿子也很争气,后来考上了前100的大学院,毕业后也混得很不错。现在,他的儿子以及孙子孙女一大家子人,全都定居在了市区里面。
几年前,老许头的儿子就想接老父亲去市区里养老,毕竟市区里的各种医疗条件,远不是这老城区能够媲美的。但是老许头当时摇了摇头,直接拒绝掉了。倒不是他担心儿子负担不起,以现在儿子在市区里的职位,让他安心地养老,根本不成问题。只不过,老许头已经在这片老城区里生活了几十年,大半辈子都留在了这里。这里的街坊邻居,那一栋栋的楼房,曾经那崭新的通气管道,全都随着他一样,老得不成了样子。
如果离开了这里,老许头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再见到它们的一天,也许,转眼就是永别。所以,老许头难得倔起一次性子,拒绝了儿子的恳切请求,和儿子语气坚定地说了一通话。
“就让老头子我,在这陪着他们,一起老去吧。你的爷爷奶奶,还有你的母亲,他们都需要我的陪伴。”
儿子听完后,无言了许久,最后泪眼婆娑地答应了老父亲的要求。不过每年的年初和年中,儿子都会带着媳妇孩子,来探望老许头,这个老许头没有拒绝。毕竟,老许头的心里,也很愿意看到孙子孙女。
上个月中,老许头的儿子,已经来探望过他。同时又一次提起了想要接他去养老的事情。这一次,儿子的语气有些强硬,孙子孙女的态度,也变得模糊起来。从他们的语气中,老许头察觉到,似乎他们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不过儿子既然没明说,他也就打个哈哈当没发现。只不过养老的事情,他还是婉拒了。
这不正好赶上今天高中例行值夜,本来不是老许头当值的,但是原先值夜的人,回家照顾刚生产的老婆去了,于是老许头也就好心替了他。
等老许头值夜完赶回家,就正好看见有三个人,站在自家楼道旁,秘秘叨叨地交谈着什么,他还以为碰到了踩点的惯贼。这段时间,这边经常有惯贼出没,也不知道是哪里流窜来的,已经有好几家人被关顾过了。
“是许大叔吗?”
被灯光照亮的人影中,响起了令老许头莫名熟悉的声音。老许头记忆力早就有些不灵敏了,回想了好一会,才回忆起这道声音的主人。
“是小东子?!”老许头有些难以置信。上次见到小东子的时候,都已经是10年前,那会小东子已经飞黄腾达了。现在,怎么会回到这里来?
“是我,东平野。”
听清了东平野的声音,老许头脸上的警惕之色才稍稍缓解了下来。
“你怎么会回来的,你不是!”话说到一半,老许头才忽然想起,他根本不知道东平野现在在哪里高就,对东平野的印象,还留着以前那傲然无物,意气风发的形象。
“我今天正好有事,所以特意回来一趟。”
老许头将手里的照明灯放下,笑容满面地看着他们。不管东平野是特意还是无意,难得见到曾经的邻居孩子,老许头还是感到格外开心的。
他热情地说道:“你们要不要上我家坐一坐?小东子,我可好久没看到你了。”
东平野对他笑了一笑,摆了摆手地婉拒道:”不用麻烦许大叔了,等改日如果有时间,我们再去拜访你。“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都是自家邻居,反正家里现在就我一个老头子在,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以后随便来窜门都行。不过你身边这两位是?”
“瞧我,忘了和你介绍。这位是我们大人的侄子,这位是他的表叔。”
老许头朝白解和白无心礼节性地点了点头,稍后疑惑地问东平野:“你们大人?小东子,我记得你10年前不就成为了军区的少校,现在,在哪里高就啊?”
“许大叔,我现在在天禄军担任将军直属参谋,我们大人的东方大人。”
听完,老许头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两个原本眯成细缝的豆泡眼,陡然间睁大了数倍,像是突然泡开的鱼丸一样,尽管如此,他的两只眼睛,还是小得可怜。
“兵王,东方大人吗!?“老许头颤着声音,额头上竟然冒出了一丝毛毛细汗。
东平野自然地点了点头。
老许头从胸腹间深深吐出了一口大气,缓了一会,才用不敢相信地目光上下打量了下东平野。没想到这老东家的孩子,真是混出息了,现在竟然能在“兵王”大人身边办事。要知道,对于他们这种普通民众来说,封王的存在,实在太过遥远了,大多数人,一辈子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一次。所以就不难想象,当老许头听到“兵王”名号的时候,是那般震惊了。
“那你们这是”既然小东子旁边这位是“兵王”大人的子侄,怎么会突然跑到他们这破败的老城区来,难道是为了什么事情。
不过话一出口,老许头就赶紧收回了话:“瞧我这嘴,问得真是太多了。你们忙你们的,如果有事,尽管找我好了。小东子,你应该记得我家的位置吧。还是那个门牌号。”
东平野笑了笑,倒没觉得老许头多嘴,这恰好碰到曾经照顾过他们东家的许大叔,也是种缘分。当年要不是许大叔帮他讲了一些好话,他也进不了正规的高中,更谈不上接受真正的高中教育,更惶论最后从这里走出去。所以说,东平野一直感念着老许头的恩情,只不过老许头为人有些倔强,对于他送的一些重礼,一概不收。
后来老许头对东平野说过,当年帮东平野一忙,只不过是不忍心看着他走上干坏事的歧路,根本没想到回报,也不需要任何回报。如果真想感激他,有空的话,陪他喝喝酒就够了。这个要求,东平野反而一直不容易实现。拖了又拖,最后拖得都忘了。
忽然,东平野对老许头问道:“许大叔,你还在那所高中工作吗?”
老许头愣了愣,转瞬间肯定地回道:“在啊,干了大半辈子了。学校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学校了。”
听到这话,沉默地在一旁看着他们俩交谈的白解,眼中亮起了一丝异光。
“那我还真有一事想要麻烦下大叔了。”
“你说。”
“我想把我们大人的侄子,送到你们高中去就读一段时间,一直读到学院会考,就行。”
“读到学院会考,”老许头低头估计着时间,“那就不就正好一个半月左右。”
“对。”东平野点了点头,白解也和善地笑了笑。
老许头从两人脸上扫过,“没问题。我和学校的领导说上几句,他们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的。不过这位大人的学院会考资格”老许头略有迟疑语气,“要从市区转到市区外面来,可非常麻烦。”
说是非常麻烦,其实准确的说应该是是非常困难。按老许头这几十年在高中看到的经历,这种例子,见到的次数十根指头都数不过来。不过如果这位大人,是“兵王”大人的子侄,那就另当别论了,或许,就是别人一句话的事情。
东平野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对老许头说:“许大叔你放心,我们不需要你帮忙把学院会考资格从市区转到市区外来,也不会占据学校的会考资格。我们只是想借你们高中,学习一段时间,然后参加圈外的学院会考。”
白解也和善地对老许头笑了笑,尊敬地说道:“许大叔你叫我白解就好,我不是什么大人。你不用这样来称呼我。”
听东平野这么一说,又看到白解不似作假的表情,老许头点了点头。要真是按东平野所说的,那这件事情,他就可以给东平野打包票。不过,为什么这“兵王”大人的子侄,要跑到这老破城区的高中来借读呢!这让老许头怪想不通的。
难不成,还贪图圈外的资源?
白解这时,也心有疑虑。
东平野为什么不自己出面帮他安排,反而要借这位许大叔的手,要说这位许大叔的话语权会比东平野重,这点白解可不能认同。不论是实力或是权势,东平野肯定都甩这位许大叔几条河,但偏偏东平野借了他人的手!
这里面的缘由,着实让人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