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松林的眼神似乎幽暗深邃得紧，饶是在视频那头的李母对上依旧会忍不住下意识的挪开自己的视线。

“凭什么？”

“我想问凭什么？”

似呢喃的一遍又一遍加重音量的问道，眼里浮现的是李母看不懂的神色。

他明明都已经有在好好的生活，好好的按照着自己的规划在走，所以她又为什么要来打搅呢？

“什么凭什么不凭什么的，哥哥帮帮弟弟怎么了？再说，我们将来也没有想过要沾你什么光，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忙而已，难吗？难吗？

……”

看着那言语轻松理所当然的女士，李松林那清正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意。

“哈哈哈～”

“？”

李母看着他那边笑边不自觉耸起的肩，不知道他又再闹什么幺蛾子，登时心情就不是很好。

“笑什么笑？”

本来还想好声好气说话的她，此刻却是怎么也止不住的皱起了眉头来。

这是下意识的行为，下意识的不满意，下意识的想要训斥。

可她面对的是已经有能力保证自己生活，独立自主的李松林。

李松林也不虚她，就这么大赤赤的任她打量。

“笑你好笑啊，我的母亲大人。”

“请问您是凭什么身份让我去给我那亲爱的弟弟开导，去开导他那肮脏的因为我而生起的自卑！”

“你……”

李母坐直身子，气得不行的将一个手指指着他。

她受不得任何人诋毁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小儿子，哪怕是大儿子批判也不行。

那颤颤巍巍的样子估摸被气得不清，可是谁在乎呢？

“你的良心呢？”

“你不是我和你爸的钱养大的吗？是什么给你的胆子，是什么给的？”

一问再问满是质问，语气中充斥着愤慨之意，刹那间李松林感觉自己回到了那個被动的孩童时期。

—————

那时候的他被丢来丢去，像垃圾一样四处走。

在老家被爷爷奶奶带着，在镇上姑姑家，在湖南外公外婆的身边……

他们带着弟弟去城里打工，带着他在身边好好培养让李牧辰一点点的健康长大。

曾几何时，李牧辰是他李松林所羡慕的存在。

如果自己长得好看些，如果自己聪明些，是不是父母会多疼着我一点？

可惜这些都是假设，在十八岁之前并没有成为现实的可能。

也正是在这样的差别对待中，他长大成人，迎来了自己的蜕变之机。

“这个是我们给弟弟准备的，松林乖，不要和弟弟抢，你已经是一个大孩子了！”

“你不要无理取闹了，好不好？”

“真没出息，一天天都是那个叼样子，别在我面前蹦哒…”

他们从来不知道，他们一字一句的教诲，李松林都有认认真真的记在心里，一刻都不敢忘记。

这也是为什么住在市区家里的时候，他像一个保姆一样，干着各种家务活，还生怕出错的原因。

边界感从来都不是一两天有的，而是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件堆积而成的；

……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养他长大，可事实是如何呢？

在李松林和李父李母彻底的割裂开来，李奶奶似乎也察觉出不对劲，之后就和他开诚布公的聊过。

语意大抵是不要顾及太多，你从出生到现在，你爸妈就没有往家里寄过多少钱。

从奶奶那里知道，笼统不超过一万，其他都是爷爷奶奶付的之后，他整个人就更不在意了！

一万块？

一万块能够将一个孩子从婴幼儿时期养到上大学？

他认可的父母，其实是爷爷奶奶才对，他们养他小，供他读书明理，从来都不是血脉意义上的亲生父母。

所以，在李母说出他们花钱养大自己的时候，他属实没忍住。

怎么长辈可以做到这么理所当然的？真算准了奶奶不会说，还是他李松林压根就不记事儿？

要知道一个在桂林这边的农村哪怕最普通的农村学生，从小上到大学最少都要十万，这还只是最最基础的成本。

那一万块钱不到的花费，他们是怎么好意思说出来养育了他的？

李松林不是很能理解，那连十分之一都没有的费用，还是他在他们的眼里连那十分之一的钱都不如？

既然不想养，那为什么要生下来，生下来是惩罚的他们还是惩罚的自己？

所幸，现在的李松林不需要他们帮衬也能过得很好。

“不到一万！”

正教训得起劲儿的李母，听到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整个人不由得愣了愣神疑惑的问道。

“什么不到一万？”

“奶奶告诉我了，你们每一次拿回来的钱，我十八岁之前你们交给奶奶的我的生活费、学费加起来不到一万。”

“……”

“王金花女士，不要拿李越进同志对我用过的那一套来拿捏我，可以吗？我不傻。”

此刻的李母，让他想到了李父拿着李奶奶给的

李母看着他那连名带姓的叫出的名字的大儿子，真真是厌恶之色瞬起。

果然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怕如今已经长得俊朗非凡，成绩喜人。

“我们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的交集，既然不喜欢可以不联系的，您没必要联系我的；”

“真不愿意帮这个忙吗？”

“我特别乐意看着他走不出来，永远的活在我的阴影里，您说呢？您大可以让我试试适得其反的感觉，如果您愿意的话？”

“嘭～”

“谁允许你这么和你妈说话的，李松林你是良心让狗吃了？”

本来出来打水的李父，听着那手机里传出来的话，水杯奋然砸到了地上。

一声响动，无论是电话这头亦或是那头想忽视都难。

“老李，你…”

“我来和他聊，你搞不来的，这小子牛得很。”

说完，大赤赤的坐在了沙发上，然后耷拉着双眼看向李松林，眼眸里的怒气几乎要溢于言表。

“你妈和你说话，你就这么个态度？弟弟不是你的弟弟？你是老子的种，到哪里去我想拿捏你都轻而易举。老子教育儿子，天经地义。”

“要什么态度？莪宁愿你们都不是我的家人，我也一点都不想成为你们的孩子，与你们有任何瓜葛。”

“……”

“……”

夫妻二人一时间相顾无言，却又不得不承认，如果可以他们确实也希望如此。

现在的大儿子俨然成为了无法控制的存在，所以他们很少会去联系。

这个时候，王金花也反应了过来，冷静了！

孩子冷凝的说出的这一切，像是撕开了一层早就默认被撕裂的薄膜。

难堪却也是事实，她和孩子他爹都得承认。

“爸，您似乎忘了我们俩本来的协定了吗，可这不是我主动打的电话，您确定要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直接开口教训我？”

一字一句，李松林定定的望着一脸怒容的李越进，再次将那段记忆给明明白白的点了出来。

身为一家之主的他，对于这个公事公办被忽略的大儿子有了另外的一个认知。

长相上看得出来，正朝着他爸的优良基因进化，成绩听着也知道不错，据说还写着点小说赚了不少钱。

对于钱这方面，他倒是没有太过介怀，也不至于像妻子那样想着不能给自己捞点怎么说也得给娘家捞点。

有没有钱，那都是孩子自己的事，而自己也确实不愿意给大儿子就是。

李父对于这摆在明面的事倒没有想过去遮掩什么。

他这个人吧，其实很好懂，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对于看不顺眼的东西和人就是看不顺眼。

在大儿子的事情上，到他十八岁成年礼一满，李父就和他摊牌了家里的事宜。

市区的房子是小儿子的让他不要肖想；学费一事被拆穿之后也能光棍的坦然承认。

不得不说，对于这样的一位父亲，李松林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坏得理直气壮，偏心得毫不遮掩。

“呼～”

“我不想聊了，你们慢慢聊吧，行吗？”

“你…”

对于他们的神色表情变化，他一点儿也不想费力去猜。

吐出一口浊气之后，李松林便直接挂掉了视频聊天界面。

“哔哔哔～”

“嘭～”

不去管他们此刻是何种心情，结束视频他便径直躺在了宿舍的床上。

“扑通～扑通～扑通～”

手搭在胸口位置，都不需要他静心都能感受到自己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还得练，居然这样一点小事情还能影响到自己的心情，实在不应该啊，李松林！”

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诫着自己，丝毫不希望自己过于情绪化。

有的事情，并不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化，李松林能做的也只有过好自己当下的生活。

只有自己变得越来越好了，站在了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位置，那脸才有可能打得更响一些。

“滴滴滴～”

这个时候，女友那头的微信亮了起来。

点开看了一会儿她发来的消息，原本还有几分不虞的他，竟不知不觉间脸上浮现了一抹笑。

“李松林，你刚刚是不是不开心了，我感觉你有事瞒着我。”

哪怕只是手机打字，可杨汐朵依旧能感觉到不对劲。

聪明如她，很快的就察觉出了有事情。

李松林简单的说了几句，杨汐朵那边也没有想着过多追问，只是喝令他早点去休息。

那句话发的是语音，语气中奶凶奶凶的，哪怕是隔着手机他都能够想象到对方叉腰说教的模样。

一时间，他眼里的笑意更是多了几分，心里的暖意在这一刻升腾。

“你不是前面就说要睡觉了吗，怎么还发微信给我，嗯？杨汐朵同学？”

面对男友的询问，那头的她却是登时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于是连忙发了一句困了，要睡了的语音过来。

别说，那哈欠和状态感觉还是挺像的，可是认识那么多年了，李松林能分辨不出真睡还是假睡吗？

于是，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才结束聊天。

整个过程中都是那种一个在笑，一个在闹的氛围。

面对面前耍怪淘气的汐朵，他也是喜欢得不行，如同那自由无拘束的风却喜欢围着自己转。

那小心哄自己开心的人儿，又怎么可能会不爱呢？

最后看时间实在不早了，李松林严厉批评了她想要熬夜的打算，然后让丫乖乖睡觉去了！

结束了聊天之后，看着自家的小笨蛋的微信聊天，只觉得暖心极。

她真的很聪明，哪怕只是和平时有细微的差距都能够很快的发现问题来。

会贴心的安慰，会搞怪逗笑，真真是一个很可爱的女朋友，不至少在李松林这是最可爱的女朋友。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本来就是相互的，她这般用心待我，我定也不可能会辜负她一番心意。

爱情，本来是他不会去触碰到一个未知领域。

可既然她已经出现了，那李松林自然也会用心的对待她，对待这份崭新的感情。

他不是一个特别善于表达自己的人，但却也不会辜负这份真挚的情意。

这头李松林有着女友安慰，那头的李父李母则是坐在大厅沙发上就着刚刚的话题聊了起来。

“老婆，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去联系他了吗？怎么还跟牧辰有关呢？”

“唉～”

“能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家宝贝儿子的问题，他现在被老大的事情搞得情绪不佳，看着就揪心，所以我突然就忘了那茬子事儿直接找上了他……”

后面的事情，李父也在场，所以她也就没过多的描述。

“唉～”

这个时候，李父在妻子面前也止不住的长叹了一口气。

“你也看到了，找那小子压根没有用，有这个功夫我们倒不如带牧辰出去散散心什么的；”

对于如此提议，想了想李母倒是觉得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于是慢慢的就着这个话题细致的聊了起来。

这么好的一个计划，都不用过得的纠结，他们就敲定了！

夫妻二人就这么坐在大厅沙发上，显然状态已然好了不少。

可饶是依旧能够看出，他们的情绪并不是很好，估摸着都被李松林的话给弄得不开心。

这个大学上得属实厉害，嘴皮子都锻炼出来了，以至于李父李母并不能在他的身上占到哪怕一丝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