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出站是个小车站。
具体兴建于多久以前,远野极乐也不清楚,但是疏于维护的欧风建筑已经日渐显出了它的颓气,斑驳的外墙皮上有着大块大块难看的痕迹,似乎是设计的时候就存在有的问题。
每个星期,他都会走进这个小站,坐上电车前往松本病院,至今已有四回了。
他不喜欢电车,纯粹是因为人多的问题,但周末的电车就不怎么存在这个问题,所以他还坐得下去。
沿着人行道一路前行,穿过最后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东出站那难看的外墙就近在眼前了。
远野极乐跟荻原椿并肩走进车站建筑在夕阳下拉出来的长长阴影里,然后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前方车站门口边上俏立等待的一道身影。
深色小皮鞋,白色的短袜堪堪盖住脚踝,修长而笔直的小腿无遮无挡,百褶裙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圆润的双膝,胸口把短袖的上衣撑了起来,以至于腹部的衣物并不贴身,不时随风飘动着。
她正站在一个半人高的银色行李箱旁边,怔怔地看着前方空旷的马路出神,柔顺的长发在微风中飘散着起舞。
荻原椿带着远野极乐走了过去。
大概是荻原椿走路几乎没有声音、远野极乐也从不拖脚跟走路的缘故,一直到荻原椿主动开口,对方才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七七扇小姐?”
被唤作“七七扇”的少女明显被吓了一跳,一瞬扭头看过来,脚下有些慌乱地往后退了几步,一个趔趄险些就要摔倒在地,但那只行李箱忠实地成为了它主人的依靠。
直到这时候,远野极乐才看清楚她的长相。
蛾眉皓齿,明眸善睐,清丽绝俗,绝色天成。
尤为引人注意的是,在她左眼角下有着一颗浅浅的泪痣。
她看着两人,迟疑着问道:“是荻原小姐吗?还有这位是……”
少女的目光看向远野极乐。
远野极乐没有回答,望向荻原椿,后者走上前去,爽朗地笑了起来:“之前我们通过电话了吧,不记得我的声音了吗?你家里人应该给你看过了我的照片才对……”
她说着回过头来,看向停下脚步的远野极乐,“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七七扇小姐,接下来会留在这里一段时间。”
接着,荻原椿又给七七扇介绍远野极乐:“这是远野同学……”
顿了顿,她接着道——“是我的弟子。”
她这一连串举动明显透露出不少东西,但远野极乐只是淡淡开口自我介绍:“远野极乐。”
这个“七七扇”,显然就是刚刚路上荻原椿提到过的那个“七七扇家”,不过荻原椿一个连正经武器都混不上的除灵师,怎么会这样过来接这个姓七七扇的女生?
——徒步,甚至连个像样的代步工具都没有,这一举一动中都透露着不正常。
清丽少女刚刚站稳就听到了荻原椿的话语,当即一愣,情不自禁地打量起远野极乐,紧接着又听见远野极乐的话,连忙朝远野极乐深深地鞠了一躬,长发如流水般倾泄下去:
“初次见面,我是七七扇乃乃叶,请多多指教,前辈!”
说罢才抬起头来,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赶忙向着荻原椿也是一个深鞠躬:“非常抱歉,我实在是太过惊讶所以不由自主地失礼了,荻原老师!”
远野极乐瞄向荻原椿,后者笑眯眯地伸手摸了摸还在保持着鞠躬姿势没起来的七七扇乃乃叶的后脑勺,说道:
“没事,这件事不怪你。”
她只说了这一句,让远野极乐听得糊里糊涂的,完全不明白前因后果。
七七扇乃乃叶直到这时候才直起身来,见对面两人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小心翼翼主动问道:“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先去你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住处吧。”
荻原椿示意她跟上,然后转身往来路走回去。
远野极乐冲七七扇乃乃叶点了点头,后者赶紧回了一个微笑,但很快她就看到远野极乐并没有注意她的回应,而是直接转身跟上了荻原椿的步伐。
她连忙拖着行李箱追了上去。
听着后面行李箱的轮子在地面上滚动发出的声响,远野极乐快步走到荻原椿边上,压低声音问道:
“解释呢,荻原老师?”
“你不是不好奇的吗,再说人家也自我介绍了呀。”荻原椿促狭道,“拉近关系的大好机会啊,极乐同学。”
“是是是,我道歉行了吧,椿老师。”远野极乐无奈地看着她,心想这椿老师真是有够会记仇的,“请为极乐同学解惑吧!拜托了!”
荻原椿这才志得意满地瞟了他一眼,“我不是加入了警方成为顾问了吗?既然有了这个身份,自然也要进行相应的工作,她就是我目前的工作内容之一了。”
“工作……”远野极乐侧头用余光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水手服少女,她正努力拖动着那个大行李箱,额上已然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晶莹汗珠,即便是背对着斜阳,依旧能看得清楚她带着微微红晕的脸颊。
他收回视线,问道:“警方顾问还负责打杂?”
荻原椿闻言瞪了他一眼,恼怒道:“你没听见她喊我什么吗?什么打杂,我看你是皮痒想改名叫‘杂’了!”
“区区一句‘老师’……”远野极乐撇嘴,不过没再继续挑衅她,“你之前说来接的是个除灵师,她就是七七扇家现在拿着【童子切安纲】的那个人?”
荻原椿深呼吸几下,免得真被弟子气死了,“我告诉过你【童子切安纲】是可以把一般人转化为通灵体质的,所以对七七扇家来说,是不可能让未婚的族人拿刀的。”
“不会吧……”远野极乐又扭头看了一眼七七扇乃乃叶,后者不明所以,但笑了笑回应他的目光。
远野极乐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她居然已经生过孩子了?!”
“远!野!极!乐!”
荻原椿伸手从背包里掏饭勺,咬牙切齿,“我看今天不打你一顿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