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芳殿外的花园中,由于平时几乎无人走动,积雪堆了有足足三指厚。
大雪还在下,来自各国的公主皇子们正躲在屋檐下搓着手看热闹,苏长风手中上了箭的弓已经拉到满了,正直勾勾地对着洛扶桑的脑门。
洛扶桑被绑在花园中央的一棵大树上,他脸都被冻得发紫,整个人似乎又回到了刚刚被苏霁华捡到时的那种状态。
一老一少两宫女跪在苏长风面前,膝盖深深陷入雪地里,不断向苏长风磕头求情,苏长风不为所动。
洛扶桑此刻犹如一只被扔在斗兽场的小野猫,察觉到苏霁华的到来,他便死死盯着她。
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这也让苏霁华猜不透他是在害怕,还是在向她求助。
“哟,苏霁华,恢复得挺快的嘛。”
苏长风收了弓,打趣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没有说苏霁华回来第一天就吃了板子的事儿。
可这么说还不如直接问,毕竟在敌国做了八年质子,一回国就挨打的,不要说是全北辰,就是全天下,她苏霁华也是头一份儿。
这要是在上一世,苏霁华早就扇他了。
这一世,苏霁华只是淡淡地给他一句:“还行吧。”
“能恢复得这么快,看样子你是在丹昭学了不少功夫嘛,要不要和我切磋切磋?”
苏长风晃了晃手中的弓。
还没等苏霁华答应,他身边最会察言观色的小太监便给她送来一把弓,和一个装了三支箭的箭袋,然后又在洛扶桑的头顶放了一个苹果。
“我们就比用三支箭,谁先把那小子头上的苹果射下来,如何?”
听着像是个问句,实则是非比不可。
还好,上一世洛扶桑教过她射箭。
她的箭术虽不能像洛扶桑一样百发百中,却也能做到十拿九稳,拿来唬唬人应该问题不大。
“那赌注呢?”
“你赢了,我今天就不折腾这小子了,我赢了,以后我想怎么折腾他,你都不能管我。”
苏霁华:“......”
这赌注好像有和没有都差别不大。
算了,就当是陪苏长风玩儿玩儿。
话音刚落,苏长风的弓就拉满了,这次他的箭对准的,是洛扶桑的左眼。
洛扶桑早已吓得嘴角抽搐。
想到上一世苏长风被挖掉双眼的惨状,苏霁华赶紧抽出一支箭,她瞄准的是苏长风的箭。
等苏长风的箭一离弦,苏霁华便放出手中的箭,恰恰打偏的苏长风的那支箭的轨迹。
然而苏霁华的箭也因为受到撞击而略微改变了方向,它直直地从洛扶桑左眼眼下擦过去,钉在树上,洛扶桑的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苏长风看得目瞪口呆,原本跪在地上哭号的两个宫女此刻也吓得不敢出声。
趁着苏长风没反应过来,苏霁华又是一支箭放出去,那苹果立刻裂成两半,从洛扶桑的头顶滚落。
“我赢了,把他放了吧。”
苏长风本想说些什么,苏霁华趁他还没开口就让他把话堵在了喉咙里。
“苹果可是我先射下来的。”
这可是苏长风定的规矩,因此即使再不服气,他也只能招呼自己的小太监把洛扶桑放下来。
苏霁华也跟着过去查看洛扶桑的伤势,在确认了他除了眼下那一道血痕之外,再无其他伤口之后,用着几乎威胁的语气对他说道:
“你且记着,你这伤是我留下的,与长风无关。”
这样一来,八年后被挖去双眼的,便不会是苏长风了。
洛扶桑望着眼前这个曾经救过自己的大姐姐,有些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
随后,苏霁华只是着人喊了个太医过来给洛扶桑看伤势,便潇洒离去。
毫无悬念,这次父皇又差人来传二人去他的乾清宫了,只是这次和苏霁华一同前去的是苏长风罢了。
大不了,又是一顿板子,然后趴上七天罢了。
苏霁华也只能豁出去了。
可苏霁华没想到,二人一进去,父皇便对着苏长风一顿数落,似乎完全忽略了真正伤到洛扶桑的人是自己这个事实。
“你这逆子,瞧瞧你如今,哪里还有半点太子样子?!”
“你知不知道要是丹昭三皇子死在你手里会是什么后果?!”
“到时候把你交出去都不够赔!”
苏经略气得眉毛都拧成了一团,手指都要戳到苏长风的鼻子上了。
这件事,苏霁华也有错。
她没有像上一世一样给苏长风一巴掌就把洛扶桑救下来,而是直接朝洛扶桑射了两箭。
“父皇,此事不能怪长风,那三皇子是儿臣射伤的,和长风无关。”
苏霁华此话一出,倒是让苏经略有些意外。
“你还会射术?”
说“是”或者“不是”好像都不太合适。
苏霁华上一世这个时候别说是射箭,连基本的拳脚功夫都不会。
她在丹昭当了八年人质,那八年,她不是在被欺负,就是在被欺负的路上,也不大可能有人会教她这些东西。
于是她只好编出了一个自认为合理的答案:
“是,丹昭人擅骑射,儿臣留在丹昭,经常观察丹昭人比射术,久而久之就会了。”
理由听着就有些牵强,但苏经略还是信了。
他舒展了眉头,拍了拍手,“不愧是朕的嫡长女。”,而后又把一只手搭在苏霁华的右肩,似叹了口气,“霁华,你受苦了。”
苏霁华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眼角已布满皱纹的父皇,有些意外。
上一世,他可从未对自己说过“你受苦了”。
因为在他看来,是先有国,才有家,为国牺牲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如今,他终于愿意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来看自己了。
“父皇,儿臣先是北辰的霁华,而后才是父皇和母后的霁华。”
她曾和自己的父皇一遍又一遍地置气,而这一世的她,早就学会了如何说话才能“讨好”他。
对比苏霁华,苏长风就略显木讷。
如今才十三岁的他,自幼在贵妃的宠爱下长大,他从小就是这宫里的小霸王,也是被立为太子、由父皇管教之后才收敛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