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听闻，你要嫁给洛扶桑，这可是真的？”

等来的不是久别重逢的嘘寒问暖，而是冷冰冰的质问。

也让她把即将说出口的思念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

她低下头，沉默了半晌。

“是，儿臣......”

话还没说完，一个响亮的耳光便“啪”地一声打在了她的脸上。

她捂着脸，看着气得双眼通红的父皇，有些错愕。

珠儿也被吓得跪在地上。

“你母后要是知道她生了你这么个东西，你让她在酒泉之下如何安歇？！”

苏经略气得眉毛都快要竖起来了。

“丹昭大军压境，父皇不声不响地离宫，将一堆烂摊子留给霁华，而今一回来就要责怪霁华吗？”

苏霁华从未觉得如此委屈过。

“你可知道，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嫁给洛扶桑，你这是要置我北辰的颜面于何地？”

“丹昭人都打到国都来了，百姓们都快要活不下去了，还要这颜面何用？”

苏霁华据理力争，苏经略再也无法反驳，干脆直接拂袖而去。

翌日，按照先前的约定，苏霁华穿上了嫁衣，站在皇城的城门口等待洛扶桑。

雨后初晴，冰雪已全部融化，阳光映得她头顶的珠钗熠熠生辉。

此时，来往的百姓多了起来，渐渐地，他们都围了过来。

一开始他们还饶有兴致地讨论着，可渐渐地，不知道是谁带起的节奏，讨论声都变成了骂声。

“苏霁华，你这卖国贼！居然嫁给洛扶桑那狗贼，你对得起我北辰死去的将士吗？！”

“直接将我北辰国土拱手相让，你问过我们了吗？！”

“嫁作那狗贼妇，你与那丹昭狗贼何异？！”

“......”

人群渐渐逼近，守卫们都快要受不住了。

苏霁华双眼紧闭，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要嫁给洛扶桑，她真的做错了吗？

她只是想保住百姓们的性命......

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砸过来一个东西，正中苏霁华的眉心，砸得苏霁华一阵吃痛。

她睁开眼睛一看，地上是一块带了血的小石头。

“你们...竟然这么对长公主殿下，你们，太过分了！”

珠儿冲上前，死死挡在苏霁华面前。

她歇斯底里地吼着，可就算她一个人声音再大，也大不过一群人。

“公主当年为了北辰的平安，可是去丹昭做了八年人质，你们知道她那八年是怎么过的吗？”

她的喊声早已被人群的谩骂声淹没，她都快要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多的石子、烂菜叶、臭鸡蛋，从不同的方向砸过来，都朝着苏霁华扔过去。

“珠儿，你走开。”

话音刚落，苏霁华便用尽浑身力气，将面前的珠儿推开，自己则一个人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血顺着苏霁华额头的伤口处流下，蔓入了衣领，与嫁衣的红色融为了一体。

而从四面八方扔过来的东西很快又让苏霁华身上添了新的伤口。

“公主！您是公主啊！”

倒在地上的珠儿再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时，已经哭得撕心裂肺。

“连国家和百姓都保不住，我算什么公主？”

苏霁华自嘲着。

“若是今日能死在这里也罢，便不用嫁给洛扶桑，做百姓们口中的卖国贼了。”

此时，从远处射来一支箭。

苏霁华看清楚了，是正对着自己的。

于是她双眼紧闭，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生命的终结。

可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倒在自己面前的人却是珠儿。

她胸口中箭，鲜血从伤口处成股涌出。

“珠儿，你......”

“快来人，快传太医，传太医啊！”

苏霁华绝望地哭喊着。

这里只有还在拼命保护苏霁华的守卫，他们根本没空帮苏霁华。

放眼整个皇宫，太医们早就随妃嫔跑光了，哪里还有太医？

远处，穿着一身喜服的洛扶桑带着侍卫们骑着马赶了过来。

他看到苏霁华的身影，便迅速下马，将马拴在了原地，随后立马小跑着赶了过来。

随行的侍卫们则紧跟在洛扶桑身后。

见洛扶桑来了，原本嚣张至极的人群，如同见到了瘟神一般，立刻一声不吭地四散开来，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洛扶桑看到苏霁华跪在胸口中箭的珠儿身边，便立即吩咐了手下去叫军医。

他也连忙蹲下，将苏霁华扶起来：

“阿姐，你放心，我已经命人去请军医了，军医很快就到了。”

他看见她满脸都是泪水，额头上的伤还在淌血，他心疼不已。

“阿姐，是谁将你伤成这样的。”

苏霁华一把推开洛扶桑，重新跪在因失血过多而昏死的珠儿身边，不断搓着她那渐渐冰凉的双手。

“珠儿，你快起来，我答应过你，日后我会给你荣华富贵，还会放你出宫，你得先起来啊！”

洛扶桑看到苏霁华如此狼狈的模样，怒火中烧。

“是谁伤了朕的皇后？！最好是自己滚出来！如若不然，朕便要杀光你们全城的贱民！”

半晌，无人回应。

洛扶桑压着嗓子，换来了随从裕明。

“你立刻回去调兵，将这些贱民都抓出来，先将他们关进大牢，听后发落。”

裕明记得，从前，洛扶桑念着这里是苏霁华的家，带兵打进来的时候，有些百姓无处可躲，只能躺在街边装死人，洛扶桑也假装不知道，还要命人他们面前绕过去。

有手下提出要向从前攻占其他城池那样直接屠城，还差点被洛扶桑给军法处置了。

可如今，他却要把所有人都抓起来杀了。

裕明看着受伤的苏霁华和怒不可遏的洛扶桑，脑袋越发迷糊。

但他还是照着洛扶桑所说的做了，立刻拿着虎符骑马回大营去调兵抓人。

苏霁华再次睁开眼时，是在自己熟悉的夕云宫。

桌上红烛的火光异常地微弱，如燃尽的香一般，一掐就断。

“珠儿...珠儿......”

苏霁华喃喃道。

守在她身边快要睡着的洛扶桑，见她醒了，立马打起了精神。

他紧紧握住苏霁华的双手，松了口气：

“阿姐，你可算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