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炼说得如此肯定,就是罗飞羽,也都是微微一愣。
凌云凯更是脸色一沉,双眼中透出一股子阴沉,说道:“你说什么?”
“这个案子……我接了!”
“凭什么!”凌云凯冷冷地说道,“这里是我的地盘!你接这个案子?凭什么?”
罗飞羽心里暗自摇头。
凌云凯这么一说,他在气势上,就已经矮了沈炼一头。真正想要在气势上压过沈炼,完全就不用问,直接像他一进来那样,直接干自己的就好了。
沈炼脸色不变,沉声说道:“这里是你的地盘。”
“当然!”凌云凯昂着头说道。
“你的地盘发生如此血案,你却姗姗来迟!要不要我在无常簿上记你一笔,玩忽职守?”
“你……”凌云凯怒急,却无话可说。
这的确是个问题,自己的地盘发生如此血案,自己却来得比沈炼一行人还晚,这当然可以说是玩忽职守。
这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以凌云凯的后台,当然不是个问题。但是在这个时候,沈炼拿出这个来话事,他也就无法再挺起腰杆,跟沈炼争这个案子。
他只能这么冷哼一声,生着闷气,默认沈炼拿下这个案子,而他的人都站在茶楼里,沈炼没有吭声,罗飞羽拿眼扫了他们一眼,说道:“无关人等退出茶楼,这里是血案现场,不要妨碍办案!”
凌云凯的身份是总旗,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罗飞羽,自恃身份,懒得跟罗飞羽这个总旗一般见识。可是他手下的这些总旗和小旗,这个时候却没人吭声,都在看着他。
这个时候,凌云凯心里很是恼火,感觉自己的手下,就是缺少罗飞羽这样,能担事有胆识的能干人。
好在没有人真的离开这里,而是无声地站在凌云凯身后,无视总旗罗飞羽的这句话。
“怎么?你们没有听到罗总旗的话吗?!”沈炼环眼一扫,沉声说道。
他的手,按上绣春刀的刀柄。而在他之前,罗飞羽就已经右手按上绣春刀刀柄,大拇指一推,绣春刀离鞘寸许,随时可以拔刀。
凌云凯心里一凛,想起锦衣卫的办事规矩,不由得又怒又气,低喝一声,“无关人等还不退下!”
凌云凯带来的人,都闻声而退,除了凌云凯自己,以及身后的凌风和凌雨。
他不退下去,沈炼也不好说什么。好歹凌云凯也是总旗,虽然比沈炼逃低一阶,可是背景身份都在那里,平时就是千户陆文昭和田指挥使见到了,也都会跟他说上几句。是以他真这么较起真来,沈炼当然也没法真个儿拿办事规矩来压他,而只能当他不存在。
这么多年来,凌风和凌雨就根本不在乎升迁的事,对跟在凌云凯身后做个护卫一样的小旗,一点也不觉得丢面子。甚至在办差时,罗飞羽也很少见到他们两个出手。
他们两个就是这么保持着自己的格格不入,对周遭的一切都无动于衷,不以为然,反而怡然自得得很。
罗飞羽一直在关注着他们两个。可惜那次在周府抄家时无意中听到的话,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参透,就跟他随身携带的那个小盒子,以及那个小巧的陀螺一样。
他尝试着自己用木头削制成陀螺,找外面的能工巧匠制作陀螺,不管他如何努力,制作出来的陀螺在旋转一会儿之后,都会因为力竭而倒。
没有一个能够像那个小巧的陀螺那样,能够一直这么旋转下去!
这个不解之谜,他同样没有参透!
茶楼里一共十四具尸首,全部是刀伤,且都是一刀毙命。凶手下手十分狠辣,毫无顾忌,且不止一人,而是楼上楼下,几乎同时动手,见人就杀。
这当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预谋杀人。
沈炼办案很认真负责,手下查勘的现场,他都要一一去仔细看上一遍。这个时候,其他人反而就没啥事了,殷澄大大咧咧地在临窗的位子坐下来。在他身边,站着几个小旗,都是办完了差事,聚在殷澄身边奉承。
殷澄的人缘一直很好,本身也是老资格的锦衣卫,各种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十分灵通,故而闲暇时,这些小旗既是奉承,也喜欢聚在他的身边,听他各种吹牛摆谱,打屁聊天。
凌云凯带着凌风和凌雨,在茶楼里转悠着,其实也是在查勘现场,兴许能琢磨出一些沈炼忽略了的线索。
罗飞羽则是在看着茶楼,心里琢磨着郭真被杀这件事。不远处殷澄的声音像是一阵风一样,在他耳边吹拂而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不知道过了多久,罗飞羽心里猛然一震,耳朵里捕捉到几个关键词,圣上,如花似玉的小太监,划着小船,震动什么的。
他不由得回过神来,只是听了这么两句,就紧皱着眉头,走了过去,低声说道:“不要乱说!小心祸从口出!”
殷澄一脸的满不在乎,仍旧大大咧咧地坐在那里,说说道:“这是京师都传开了的事,说说而已,有何不可……”
可是他的话却越来越小,直止完全停了下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罗飞羽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立时心里一沉。凌云凯手里拿着笔,正在他的无常簿上疾书。没听到声音了,他很奇怪地扭过头来,说道:“说呀!继续说呀!怎么不说了?”
他的脸上不是在鼓励,而是带着阴鸷。刚才他在沈炼手上吃了个大亏,现在他可算是在殷澄的身上找了回来,而且他还更进一步,把殷澄的话给记录到无常簿上!
这些妄议当今圣上和九千岁魏忠贤的浑话,一旦真个儿较起真来,殷澄即使不被杖毙,也会脱一层皮!
殷澄这个时候也知道事情闹大发了,愣愣地,脸上百般悔恨交织,手足无措。
“怎么回事?!”沈炼从楼上走了下来,沉声问道。
殷澄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眼巴巴地看向沈炼。罗飞羽悄悄移动脚步,拦在凌云凯和殷澄之间,心里暗自担心,凌云凯真正要对付的,不是殷澄,而是沈炼!
“怎么回事?”凌云凯扬扬手里的无常簿,得意地说道,“锦衣卫总旗殷澄说,圣上带着如花似玉的小太监,泛小舟调笑作乐,宝船倾覆,九千岁落水,祸及圣上。百户大人,你手下的总旗如此妄议圣上和九千岁,真是吃了豹子胆啊!”
“混账东西!吃了点酒,就在这里胡言乱语!”沈炼冲着殷澄怒声喝斥,然后转向凌云凯,说道:“给我个面子!这是我御下不严,让他酒后胡言!这个案子,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