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
徐长卿回到了春风宫。
他本想去探望一下那位花魁,却被红麝告知,老头子来了在等他。
一进宫门,徐长卿便看到了在案几逗弄白猫的老头子,他像是一个富家翁一般,全然没有丝毫西北王的威严霸气,略显苍老的面孔满是笑容。
“老头子,你怎么过来了?”徐长卿不由好奇的问道。
闻言,徐起转过头来看向他这个混账儿子,没好气道:“听说你被一个女刺客刺杀,我这个当老子的,能不来看看么?”
“我看不像。”徐长卿摇了摇头,不以为意,端起案几的茶壶倒满了两杯茶,自顾自举杯浅饮了一口,向他瞥了一眼,道:“你怕是来打探我大哥反应的吧。”
“嘿……”老头子嘿的笑了一声,抬手端起另一杯茶品尝了起来,道:“瞒不过你,你大哥是什么反应?”
“他同意了?”
徐长卿翻了个白眼,道:“既然修习武当道法,能让蛮儿早开灵智,他为什么要反对?”
“也是。”老头子深以为然的点头符合。
随即,他目光盯向过来,问道:“女刺客那里,可查出了一丝线索?”
“还没来得及审问呢。”徐长卿闻言回应了一声,却并未在这个话题深谈,反而若有深意的道:“其实,你心里很清楚,大哥为什么那么抵触你,为什么抵触接掌西疆。”
空气死寂了刹那。
半晌后,传来一缕叹息。
这位裂土封王被天下人视为国贼的驼背老人缓缓起身,来到宫门之前,神色复杂,叹息道:“是啊,他对我不满,很不满。”
“他想为你娘讨一个公道!”
“想来也是,继承西北王位,雄踞一方又如何?连自己最心爱的女子都没能保住,没能给她一生富贵不说,在她被谋害后,都不能给她报仇,只能将这份仇恨深深埋藏在心底,心深人静之时,一个人黯然神伤,无处话凄凉。”
“我做这西北王有何用?”
忽然,这个让整个天下人都畏之如虎的驼背老人仰天怒吼起来,他浑浊的眸子爆绽刺目的光束,面容狰狞而又可怖,但他却眼角湿润带着水雾。
“做这西北王,又能如何?”
他像是在梦呓,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宫殿。
痛苦么?
很痛苦。
在这天下,在这西疆,他位高权重,裂土封王,做到了武将极致,同时又官拜大柱国,封无可封,万千荣耀集于一身,辉煌而又显赫,一袭蟒袍飘然于众臣之,朝堂下为之仰慕。
但他幸福么?
不幸福。
或许,最开始他是幸福的。
从底层军旅生涯崛起的他,敢拼命,敢打仗,敢战场,从来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明日愁或忧;后来,他在尸骨中爬起,在数不清的尸体登顶,同时遇到了他此生最爱的女子,那是一位惊才绝艳的奇女子,一柄七星龙雀剑压的天下男儿尽低头,仿若女子剑仙临尘,风华绝代。
他爱了她。
他们在一起了。
不久之后,他扫灭天下六国,敕封西北王,权威深重,从底层草根一跃成为了显赫天下的异姓王,功成名就。
那时,是他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刻。
而且,马会有了第一个儿子。
他没有失望。
她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他喜笑颜开,整日间抱着他的爱子玩乐,丝毫不像是杀的天下人头滚滚的人屠,反而更像是一个慈祥的父亲,他以为达到了他有史以来的巅峰,拥有了一切。
很快,第二个儿子出生。
直至,在第三个儿子降世之后,他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异常,可为时已晚,他最心爱的女子离他而去,从此天人两隔,再无相见之期。
后来,经过他多方查证。
终于得到了一丝线索。
就在他敕封异姓王,欢天喜地,大宴三军之时,怀胎九月的她被请入了皇城,陷入了天罗地网的杀局,即便拼死闯出了皇城,却也埋下了祸根,被伤了根本,元气大伤。
驼背老人老眼泛着湿润的雾气,心脏传来剧烈的疼痛感,痛的他近乎窒息,近乎晕厥,却并无哭泣声传出。
有的,只是无声的泪水。
他声音低沉:“那个时候,已经有了你们,否则……”
“反了又如何?”
“管他身前生后?管他美名与恶名?老子必要率军杀入皇城,杀他个血流成河,人头滚滚,为你娘报仇雪恨!”
他声音低沉却掷地有声。
徐长卿相信,如果不是他们这几个子女,束缚了这位人屠的心,或许……他早已率领三十五万西疆铁骑杀向了皇城。
“爹,这么多年,苦了你了。”徐长卿眼角湿润,泪珠无声划落打湿了衣衫,他看向眼前的老人佝偻的背影,敬重而又心酸。
天下人都骂他是杀人不见血的人屠,骂他是国贼。
可,谁又了解他?
谁又能体会他的心酸与无奈?
没有人。
便是他们这几个子女,都不够了解。
夜深人静,孤枕难眠。
他一个人独自无言,黯然神伤,无处话凄凉。
“苦么?”驼背老人闻言笑了笑,他转身看向徐长卿,眼神柔和而宠溺,笑道:“不苦,为了你们,什么都值得。”
他老脸笑着,眼角却有泪,道:“如果能重来,我宁愿舍弃这一生荣华富贵不要,只愿咱们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在一起,粗茶淡饭,想来也胜过今日的山珍海味千倍,万倍!”
“如果能重来……”徐长卿眼神飘忽,继而他目光烁烁,闪耀摄人的神采,心道:“这个仇,终究是要报的,谁也不能阻止,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老头子,我想杀人!”
“啥?”
“我心情不好,想杀人,牢狱里有没有快要问斩的犯人?或者罪大恶极之徒?”
“臭小子,你怎么变脸跟唱戏一样?”
“我想杀人。”
“有的……有的,西北狱里面那些都是罪大恶极之辈,你想杀几个就杀几个,全杀了也没关系。”
“好!”冷冷的吐出一个字,徐长卿转身向西北狱而去,他很不爽,要去杀人,同时,他越发渴望变强。
因为,他要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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