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区那座港湾钟楼在雨夜中散发着光亮。
此时钟楼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五十。
今晚的雨比起昨夜要大上了不少。
兰香坊上已经一片漆黑,商铺店家早早打烊关门,除了浮生梨园的牌坊下还掌着两盏白烛灯火,幽幽地映照着前方的阶梯。
坊街老茶楼后面的深巷里,除却Led灯的光,就只剩下巷子屋檐下的一星火光。
何鲤穿着一身黑衣,装载符甲璮将的耳机挂在脖子上,低低的音乐声从耳机罩中传出。
此时他正靠在老巷的砖墙上抽着玉川牌的香烟。
巷子的另一头是商业街,霓虹闪烁,纸醉金迷。
等候了两三分钟,蔡慧合的身影从商业街的拐角出现。
“抽烟吗?”
何鲤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递给蔡慧合道。
“不会抽烟,”蔡慧合摆了摆手,将手中的雨伞收拢放在一边,“良哥那边我出发之前已经去报备了,现在第五组的搜查人员已经将那间戏院给暗中包围了。”
“挺好,省得我去说了。”
吐出嘴里的烟后,何鲤双指夹着烟说道:“待会儿动起手来,可别打瞌睡。”
“扯淡,你真的确定今晚可以动手?”
“自然,你看那戏院前挂的两盏白纸灯,”何鲤朝着梨园的位置撇头道,“这就是要唱鬼神戏了。”
“鬼神戏?那是什么?”
“字面意思,就是唱给死人听的戏,也同样唱给路过此地的神明,”何鲤吸了一口烟后解释道,“道门说其实鬼魂也不过就是残存在世间的炁罢了,科学解释你能看见也只是因为磁场原因,哪有什么福泽,只是梨园都很注重传统,那些老戏院半夜还能座无虚席也是因为鬼在听戏。”
蔡慧合听得手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还真有鬼?!”
“呦,看不出来啊,你还怕这个?”何鲤拍拍蔡慧合的肩膀道,“只是因为特定的炁场才会看见这些,都是假的,待会动起手来,炁场一乱自然也就没了,不过你要是真看见那些东西,可别吓尿裤子。”
“一边儿去。”
蔡慧合甩开何鲤的手,但还是有点儿心虚。
就在这时,霓虹灯簇拥下的钟楼传出整点的报时声,悠远绵长。
“行动,记得开内置通讯。”
何鲤弹落了手中的烟蒂,随后和蔡慧合一同将装载符甲壇将的耳机戴上。
黑色的纳米金属逐渐覆盖住他们的全身。
倒三角形的紫色光芒和战术目镜在漆黑的雨夜小巷中亮起。
...........
浮生梨园,戏台幕后。
幽幽的灯火将戏堂微微照亮,隐约间戏院中逐渐浮现一个个人影。
今夜听戏的看客,都陆续到场了。
红绸幕布后面,老秦头在登台前最后一遍检查那几个搭戏的仿生机器人。
唱老生的陈世美,唱青衣的秦香莲都是由仿生机器人出演。
窦青已经开面画上黑色的脸谱,虽然他是唱武生的,但也身兼百家,旦角丑角青衣都能信手捏来。
伴奏的老头儿也都准备就绪,只等得老李头那一声开戏的锣声。
自古梨园规矩,锣为百乐先,要等得锣声响起,戏才算真正开始。
窦青掀开红绸幕布一角,望见灯光昏暗的戏堂中已经坐了许多人,只是全都看不清面容,身形也有些虚晃。
那个修行者并没有出现,这令窦青有点儿失望,但这戏还是要唱的。
将包公长髯挂在耳上后,窦青对老李头儿说道。
“李爷,开始吧。”
“好。”
戏台之上已经挂上明镜高悬的牌匾,周遭陈设全都布置妥当。
“铛!”
一声锣响,幕布缓缓拉开。
窦青阔步上前,提嗓唱道:“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尊一声驸马爷细听端的。”
........
“提起了招赘事你神色不定。”
“我料定你在原郡定有前妻,到如今她母子前来寻你,为什么不相认反把她欺?”
“我劝你认香莲是正理。”
窦青双手颤动,腹腔帮着提气道:“祸到了临头,悔不及!”
‘锵锵,铛!’
胡琴和锣鼓伴奏一同响起,同时窦青抬头向戏院门口望去。
只见那堂口竟然走进了两个全身穿戴黑色薄甲的人,一时间也无法分清这是两个仿生人还是活人。
何鲤和蔡慧合进入戏堂后就像那晚的僧侣一样,径直找了个僻静位置坐下。
蔡慧合看着这满堂的人影,登时头皮就炸了。
这个点怎么可能还有活人看戏?
“先不着急动手,我看看他会不会主动对我们出手,也能坐实他们的身份,”通过内置通讯,何鲤说道,“他们的乐器声有问题,我估计这乐曲就是形成这特殊炁场的原因,那张符箓你不要动,也不要动用炁。”
在进入戏堂前,何鲤就将那两张护身的符箓贴在了两人身上。
“怎么不说话,你这是怕了?”
望着那满堂认真听戏的人影重重,何鲤调侃道:“动手你可别拖后腿。”
“扯淡。”
戏台上,窦青分不清这两人身份,但也猜测这两人如若不是修行者,那大有可能是来自民间修行者组织的探子。
如若是治安局立案调查,早该直接带着一张搜查令将戏院掀的底朝天了。
可即便如此,这两人是民间的探子,嗅到黑巷事件的气味也绝对留不得。
‘锵锵。’
窦青不曾立即动手,目前还不清楚两人是不是修行者,等这浊心削志的炁影响了他们后再出手事半功倍。
于是他踱步继续唱道。
“驸马!”
“驸马爷近前看端详,上写着秦香莲三十二岁状告当朝驸马郎。”
“欺君王,藐皇上,悔婚男儿招东床。”
“杀妻灭子良心丧!逼死韩琪在庙堂,将状纸押至在了爷的。”
“大堂上!”
“咬定了牙关你为哪桩?”
此时,戏曲已过半台,胡琴声与锣鼓声相奏和鸣。
何鲤将自己的炁抖露出了一丝,只是这缕炁极其微弱,根本不是五境修行者的实力,更像是初入门槛。
这缕炁是饵,要钓的就是台上的那尾大鱼。
果不其然,窦青在觉察到这股炁后立马转身看向何鲤所在的僻静角落。
那两人果然是修行者,而且受到炁场的影响,此时散发出来的炁实在是太过弱小。
‘锵锵锵锵,铛!’
锣声渐起,本该是下半场戏,窦青却在踱完台步后猛地一跺脚。
那台上穿着武生戏袍,本该是饰演公堂护卫的仿生人却拖枪至前。
翻起跃身间,那柄明晃晃的长枪已经在胡琴声中,破风刺向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