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东侧门出去直达小厅,彼时,小厅内一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背对大门坐在轮椅上。
听到身后传来声响,转动轮椅缓缓转身,抬眼瞧见从门外进来的人,当场就要撑着轮椅站起来。
“既然身子不便,还是坐着吧。”不等他起身,七爷淡淡开口。
蔺老爷子依言坐了回去,咧开嘴角,笑的眼角处的褶痕又加深了不少。
“我这把老骨头,让七爷见笑了。”
“行了,也别废话了,说吧,找我来什么事。”
这老爷子寻常不轻易出门,今日亲自来参加这种无聊的宴会也就罢了,还专门让黎先生给他发帖,摆明了是有事找他。
蔺老爷子朝四下站着的人挥了下手,等到屋内只剩他和七爷后,顿时敛了漫不经心的笑意,说起接下来的话时,神色微凛。
“最近……协调派里不太平,好像已经有人开始往极端派那边靠了,姜离那边你还得多注意点。”
“协调派不太平,你以为是这两天的事?”说是为了表里世界的平衡,他还不清楚那些人真正的意图?表面上,个个仙风道骨,实际上却要比谁都注重利益。
姜离体内的封印被破一事,也让本就看他不顺眼的一些人愈发地看他不顺眼,想必等姜离的事情了结后,他们第一个制裁的就是自己。
“我知道。大家原本就是为了同一个目的才抱团取暖,如今出现分歧,分道扬镳也不意外,但至少现在别再给自己制造那么多敌人。”蔺老爷子从孙子口中得知这边发生的事,特地从疗养院赶来劝他。
他知道七爷无敌,可再怎么无敌也经不起墙倒众人推啊。
“你是觉得,我态度软和点,那些人就不会将矛头对准我了?”不,他们只会得寸进尺,以为自己怕了他们,更加地肆无忌惮。
他现在仍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至少明面上,那些人还得敬着自己。
“行了,我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安心地安度晚年吧。”不管是他自己的事,还是姜离的事,他都自有分寸。
“七爷,”不等七爷说完离开,蔺老爷子赶紧叫住了他,语气却要比方才软和许多,甚至隐隐带着些怀念,“或许我该叫你一声晏清。晏清,这么多年,你累么。”
年轻时认识他以来,就一直是现在这个样子,不老也不死,也不知到底为了什么活着。
这么多年了,他难道一点都不累?
话问出口的那一瞬间,蔺老爷子终于从他眼中看出了一丝疲态,但转眼又消失不见。
“长生不老,不是人类的终极理想吗?”
话落,蔺老爷子罕见地发现,他笑了,但那抹笑意背后承载的,却是他们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重担。
“何必都一个人扛呢。”七爷走后,小厅内,蔺老爷子独自一人喃喃出声。
与此同时,在宴会厅外被女人拉扯住的姜离,听到她的话后彻底愣住,眼里更是写满了不可置信。
“你说他们骗了我,他们……是谁?”
出生刚十天的他就被姜老头捡回了道观,姜老头说,捡到他的时候,襁褓里只放了张纸条,纸条上写着无力抚养,希望能有好心人收留。
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曾设想过亲生父母也许有一天会想起他来,毕竟他现在已经不用他们养着了。
可是一年又一年,这么多年了,他也没见到一个哪怕是冒充他父母的人上门来寻。
他也是人。
一次次地燃起希望,又回归失望,让他彻底不再对亲生父母抱有任何幻想。
可是现在,她却告诉他,自己被骗了!?
母亲并没有扔了他,而是被人给囚禁了起来。
这……这也太荒唐了。
“是姜几道,还有七爷,他们联手骗了你!”女人面容消瘦,此刻又瞪大了眼珠,像极了从某个地方逃出来的病人。
见她扯到老头子身上,姜离彻底落下好脸色,立刻后退着准备离开,眼底更是充斥了无端的怒火。
“你以为我傻是吧,仅凭你一面之词就去怀疑养了我22年的父亲?你到底是谁,是谁派你来的,骗我又有什么好处!”
“我真是小姨……”
“住口!我告诉你,我姜离没有母亲,更没有所谓的小姨!想来挑拨离间?你们想得美!”
不等女人再开口解释,姜离径直从拐角跑走,一口气不停地返回宴会厅。
女人被他的声声怒骂惊地呆站在原地,伸出去的手也随着人跑远缓缓落下。
“失败了呀。”
“对不起!请再给我一次机会,下次一定成功。”
就在姜离跑走之后,拐角里倏然扬起一块青灰色的道袍。
来人隐在暗处,目光灼灼地盯着跑远的姜离,对女人的话置若罔闻,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方收回视线,笑着道:“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可没那么容易根除。”
这样一来,七爷越害怕的事就会越早暴露在姜离面前,最终的结果就是让这条钢丝绳索般的关系,彻底分崩离析。
到那时,就是他们胜利的时候。
——
姜离像是被谁追赶着,气喘吁吁地跑进宴会厅,正巧跟要去寻他的墨归撞了个正着。
其他人看到后,纷纷走上前来。
“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见鬼了?”颜回边将他拉起来边打趣道。
莽莽撞撞地,可不像他姜离的性格。
还没从方才那个女人话中缓过来的人,回头对上他们投来的目光,赶紧压下愤怒和一丝后怕的恐慌,连连摇头,尽量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好看些。
“没什么,就是有点儿冷,脚下打滑了。”
瞧他神色并无异常,众人也就没再说什么。
正巧这时,随蔺九离开的七爷也折返回来,见他们吃的差不多了,一行人径自离开。
就好像,真是专门为了吃这一顿自助来的。
而在他们走后,宴会厅内的气氛方才回温,宛若姜离等人就是这里的入侵者似的。
这样的错觉,就连跟随父亲留下来的黎暖也都感觉到了,直感叹这些人的变脸速度。
翻书都没他们这么快。
“唉!要是我也能跟着他们一起走就好了。”自从放假以来,黎暖日思夜想,就想再进一次天门街,结果还是没能如愿。
就连这种跨年夜,都会看见这些不想见到的人,真糟心。
“喂!听说零点的时候,东城城门外会放烟花,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同样留下的还有蔺九。
没办法,谁让这场晚宴的主办方之一还有他家。
作为主办方,自然就不能随随便便地离开了,当然,特殊情况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