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这种状态十分耗神,况且朱杋没兴趣偷窥别人,他干脆松开了所有因果线,神识一下就彻底清净了。
随后,他瞎研究了很长一段时间,总算搞清楚自己为什么能够自产灵气了。
他看着宫殿里的那两根黑白颜色的丝线,正源源不断的向神府运输灵气,再运转至丹田储存……
“我成了灵气小偷?”
很快,他又发现了一件相当蛋疼的事情:
不论他怎么打坐或者运转功法,都没有办法从天地间汲取一丝一毫的灵气。
换而言之,朱杋只能依靠因果线,去‘偷’别人的灵气,否则他根本无法修行。
“这与吸血鬼有何异?”
“罢了,就当劫富济贫,估计他俩也看不上我偷的这三瓜两枣。”
朱杋结束了入定,伸了个懒腰。
他心想以后得对周晓晓好点,至于张道灵……人家是天之骄子,根本不会和自己有所交集。
眼下,夏季酷暑炎热,朱杋坐了一会,感觉小茅屋里热得跟蒸笼一样。
他干脆拿着把蒲扇,出门去树荫底下躺着。
山上风大,蝉鸣阵阵,朱杋躺着感觉惬意无比,若是脚上没有这笨重的镣铐,以及后腰两边不隐隐发酸,那就更好了。
还是躺平好,要不是没饭吃,鬼才会去干活。
但一想到明天要铲的炉渣和要运的煤炭会翻倍,他就感觉人生一片灰暗。
日复一日进行繁重的劳务活,是身体与心灵上的双重折磨。一个人若是长期重复地进行机械性工作,容易对生活产生麻木,甚至逐渐丧失个人尊严。
他每日能坚持几乎看不到希望的修炼,并且保持一定程度上的乐观,已经算是心性过人。
三年了……花了三年才稀里糊涂踏入七品正一境。
他的逃跑计划,终于能够提上日程了。
在养心殿里,师姐颜清潋有一门法术,是唐宋隐士陈抟绝学,名曰《锁鼻术》,修习者可以收敛气机,遮蔽因果。
这锁鼻术入门极易,只要是七品修士,人人都能学会。
只要朱杋学会了锁鼻术,即可过重门而不惊扰铜铃,这样他就解决了逃跑的最大难题。
要知道,瞒过那些敷衍了事的守夜道士并不是难事。
毕竟龙虎山是修道之处,故而下山之路并不会层层设卡;山谷深潭里才是关押死囚之地,守夜的都是差捕,相对来说更为严密。
朱杋盘算着,今晚就去找师姐要锁鼻术的修习法门,这破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这法门虽然不难,但也不是人人有资格学的。颜清潋之所以答应传授给他,是因为朱杋答应了她一个条件:
——逃跑时,把她也带着。
以前朱杋很不理解,按说颜清潋是正儿八经的道门徒弟,应该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再说了,她修为高深,又会锁鼻术,大可以自己逃跑,何必让他带?
后来,随着两人相处时间渐长,他逐渐弄明白师姐为什么不能自己逃跑。
因为师姐是个很严重的路痴。
严重到随时随地迷路,连家门都找不到。
“预留一个星期……一个月吧,用来修习锁鼻术,”朱杋叼着狗尾巴草,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下个月守夜道士物资采买的时候,就趁夜逃出去。嗯,还得给晓晓留个字条。
“出去了还得弄俩户帖,这相当于明朝的身份证,就是不知道在这个时代有没有办假证的……
“还得是技术更新来钱快,诸如水泥、镜子、蒸汽机等……啊,想起来了,玻璃是明末才有的,现在还可以弄玻璃赚钱……
“赚钱了咱就找个地方隐居,当个小地主,山高皇帝远,再娶几个漂亮老婆……”
朱杋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脸上不由得浮现出笑意。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师兄孙慈义,为了报恩,此时正在为了他的‘光明未来’而努力。
……
……
小莲花峰因为地势险峻,风景秀美,可与莲花峰媲美,所以被誉为龙虎山的小莲花峰。但也正因为这块从山峰探出的高崖,才会让下面的谷底不见天日。
从上往下眺望,人间苦难尽收眼底,故而鲜有人久居于此,小莲花峰也因此从名胜之景,逐渐变得无人问津。
眼下,正有两名道士,鬼鬼祟祟地站在这里等人。
其中一名道士,名叫赵炜。他一边不停地用手扣牙缝,一边含糊地说道:“师兄,我们就不能在亭子里等吗?”
另一名道士赫然是孙慈义,他紧张的来回踱步,说道:“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我觉得没人会关心……”
还没等赵炜说完,孙慈义眼前一亮,他看向从林中小路出来的管事,疾步走去问道:“等你好久了,怎么样了?”
“我帮你把他的名字报上去了,但能不能过老天师那一关,就不关我的事了。”管事耸耸肩。
闻言,孙慈义为难地咬手指甲,老天师可不好糊弄。
最近,镇抚司来要人了。
龙虎山交人都是三年一轮,这段时间正好到期。稍微有点眼力见的修士,都知道进了镇抚司是要当斩缘人的。
能进龙虎山的道士,无一不是天资聪颖、有心求道之人。没人愿意去为皇权卖命,更不用说成为江湖上人人都厌恶三分的斩缘人。
为了保证公平公正,每次交人的名单都是不公开的。
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那些平日惫懒、或者天资低下的修士,大概率会被送进镇抚司。
管事还是头一回见有人替一个仆役求情,左右他凑不够名单人数,就干脆做了个顺水人情。镇抚司收不收,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见此间事了,他也就转身离开。
赵炜还在跟牙缝里的韭菜叶子较劲,他含糊不清地说道:“不是还有十日就要举行罗天大醮吗,到时候肯定会有门派大比,你让朱杋上台打一轮不就得了。”
“什么意思?”孙慈义一愣。
赵炜说道:“若是他在大比中取得亮眼的成绩,老天师肯定会答应把他送镇抚司的。毕竟回回都缺人,大伙都不乐意去,老天师必定会为这事头疼,能用一个仆役去交差,总比损失一个修行苗子好吧。”
“有理!但是……”
孙慈义仔细一想,又觉得行不通:“他连正一境都没有,恐怕在大比第一轮就会被淘汰。”
“这事简单,你先上去连赢三场,成为擂主,然后让他上去挑战,你再故意输给他就行了。”
孙慈义一拍脑门,高兴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办法。”
赵炜翻了个白眼,心想这招都被一些外门弟子用烂了,也就你个浓眉大眼的耿直汉子不知道。
这家伙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从早上开始就不太正常。
“话说,你有没有问过,那朱杋他愿不愿意当斩缘人啊?”赵炜终于从牙缝里抠出一片韭菜叶,说话爽利多了。
孙慈义眉头一皱,语气不快道:“瞧你这话说的,我还能好心办坏事?正所谓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去镇抚司当斩缘人虽然名声不太好,但总比在山上天天运煤扫锅炉强吧?”
“啊对对对。”赵炜敷衍的点头。
“可他不能出一重门,这又咋办啊?”孙慈义十分伤脑筋。
“这我就不知道了。”赵炜摇摇头。
孙慈义叹了口气,他感觉自己是一头耕地的牛,而朱杋就是千斤重的犁,他每前行一步都要拖着沉重的负累。
但想到过往种种,再想想救命之恩,他觉得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啊对了,还有个事,”赵炜又提醒道,“今天他没干活,火工房也就不会做他的那一份饭菜,更不会有人给他送饭……也就是说,他今天得挨饿。”
“竟有此事!”
孙慈义大吃一惊,转身就跑,“我这就去给他弄饭吃!”
赵炜连忙跟上,边跑边喊道:“师兄……师兄!一重门你进不去!”
“我今天就是拼了命,也要让他吃上一口热饭!”孙慈义回道。
赵炜被震惊到了,这是何等感人至深的友情!
说是当牛做马都不为过,师兄他甚至亲身涉险,就为了让友人吃顿饱饭!
也许,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一直以来是自己太过薄情寡义,所以才会觉得师兄脑子有毛病?
赵炜一时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
……
夕阳西下,夜幕自东向西倾覆而去。
待到皎月高悬时,朱杋捂着咕噜噜叫的肚子,敲响了师姐的房门。
养心殿厢房平时只有师姐住在里面,住持李东风不算人,他天天坐黄瓦上喝西北风,跟石头似的,这两天倒是不见人影,估计是在教育他新来的宝贝徒弟,朱杋则住在存放杂物的茅屋里。
倒不是李东风有意刁难他,而是有一回朱杋冲完凉穿着个裤衩,坐在院子里撕镣铐上的死皮,撞见了同样洗完澡回房的颜清潋……
有一说一,她身材还是很有料的。
总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有不便,最后的结果就是他被赶进了茅屋。
眼下,夜黑风高,只见朱杋敲门道:“地瓜地瓜,我是鼹鼠。”
门拉开了一条缝,颜清潋挑起她那好看的柳叶眉,一脸严肃地说道:“鼹鼠鼹鼠,我是地瓜。”
“暗号无误,快让我进去。”
“等等!”颜清潋从旁边拿出一双草鞋,丢到地上,“换鞋再进来!”
“行吧。”
朱杋利索地换上草鞋,颜清潋这才放他进去。
房间里有一股好闻的清香,应该是皂角或熏香残留的味道,家具陈设很简约,所有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
“你七品了?”颜清潋问道。
朱杋转了个圈,嘚瑟道:“有这么明显吗?”
“三年混了个七品,真不知道该夸你毅力惊人还是损你天资奇差。”
颜清潋不留情面的揭短,说完后,她从书柜里抽出了一本书,随手丢给了他。
朱杋连忙接着,定睛一看,赫然就是他梦寐以求的锁鼻术法门!
“看完了记得还我,”颜清潋打了个哈欠,“不然收书的老头又要唧唧歪歪。”
“收书的老头?谁啊?”
“藏经阁里的管事。”
“哦哦,你放心,我争取今晚就把它背下来!”
“修炼的事先不说,”颜清潋好奇道,“你这肾虚样是怎么搞得?吃什么奇怪的丹药了?”
朱杋涨红了脸,辩解道:“什么肾虚!修行人的事,能叫肾虚么?”
接着便是苍白无力的话,什么‘精气亏损’,什么‘耗神’之类,引得颜清潋嗤笑起来,房间里充满了尴尬的空气。
朱杋脸上挂不住,事关男人尊严,他准备先溜再说。
刚推开门,颜清潋叫住了他,犹豫道:“有一事不知当不当问……”
“那就是不当问……你问吧。”眼见颜清潋脸色转阴,朱杋连忙改口。
“今日下午,我回来的时候,路过了布告楼……”
朱杋忍不住打断道:“布告楼在北边,养心殿在南边,你是不是又迷路了?”
“再多嘴一句我就把你舌头拔了。”颜清潋威胁道。
朱杋在嘴巴前,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颜清潋继续道:“十日后,龙虎山会举行一场罗天大醮,据我所知,上一次罗天大醮还是在八年前,届时皇室宗亲说不定都会来观礼。打醮结束后,来自四海八方的各门各派,都会派随行弟子来进行大比……你这是什么表情?屎拉裤兜里了?”
朱杋指了指嘴,颜清潋无奈道:“有话就说!”
“你说的这罗天大醮,和我有什么关系?”朱杋忍不住问道。
“本来是没关系的,但是有个浓眉大眼的家伙,替你报了名,参加大比的名单上有你。”颜清潋答道。
“啥?!”朱杋瞪大了眼。
“我本来是想问,这是不是你逃跑计划里的一部分,”颜清潋叹了口气,“但现在看你反应,我就知道不是了。”
“什么牛马啊,这种缺德事也干?”朱杋大怒。
“事先提醒你一下,报名了就不能轻易退赛的,否则会被送去思过崖,面壁半年,”颜清潋强调道,“别弄得到时候又得拖个一年半载,才有机会逃跑。”
“不是,这怎么还能帮忙报名啊?我只是个仆役啊,怎么还能参加大比啊!?”
“那更惨了,仆役罪加一等,估计会被送到深潭。”
“焯!”朱杋怒发冲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