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鼓掌，也没人叫好。

现场一片寂静。

虽说所有人都清楚这是一场极为精彩的比赛，大家都觉得台上的朱杋手段高明，但心机太重者，向来为人所不齿。

“看来这朱杋，是个劲敌啊。”

“此言何意？”

“这比赛看重的并不只有实力，更考验心智和进退。聪明的选手都会最大程度上保留自己的实力，隐藏自己的底牌……你看这场，朱杋就靠一个……呃？”

那人话音戛然而止，他和其余人一样，瞪大了眼。

只见朱杋那饱经风霜的汉子，忽然露出一副小女孩开心的姿态，手肘贴紧腰间，双手在胸口搅着手指。

“……”

人群中，朱杋默默地捂住了脸。

晓晓啊，我知道你赢了比赛很高兴，但你哈哈哈大笑也行啊！

你这样扭扭捏捏憋着笑，真的好娘炮啊！

另一边，台上的周晓晓高兴了一阵后，很快就反应过来。

周围人都冷眼看着她，既没有喝彩也没有恭祝。

那种眼神，就像看到了一条毒蛇，又惧又怕。

她涨红了脸，低下了头，抿紧嘴唇，像个失败者一样，准备慌乱地下台。

啪——啪——啪——

台下响起了清脆的鼓掌声。

周晓晓诧异地抬头，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张道灵脸上的笑容和周围人格格不入。

在拥挤的人群中，只有他一个人在鼓掌，让周晓晓想到了在闹市独自唱戏的伶人。

……

……

二重门，天师府内。

往日踪迹难寻的高功大德齐聚大堂，他们端坐在八仙桌边，一派仙家气象。

蓬莱阁的云霄子、天机楼的玄机老人、降魔府的重楼高功、不二城的赤霄上人、养心殿的李东风……一重门后九座道观的话事人都来齐了。

所有人都没有开口说话，首座的位子空着，他们在等人。

门外传来脚步声，不多时，老天师推门而入，看着满堂来客，他并没有感到意外。

老天师屏退了下人，悠哉游哉的走到香炉边，动作轻柔地开始焚香。

其余人都静静等待着，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清扫香灰，再慢慢地往上面戳孔，放上云母片制成的隔火，拈取小小的香丸……

赤霄上人挑眉，他耐心耗尽了，手指在袖中一并拢，所有香丸都凌空飞起，整整齐齐的码在香炉中。

老天师瞥了他一眼。

紫金重瞳反射纸窗透进来的日光，转瞬就隐藏在眼眸之下。

“诸位道友，所来何事？”他站着问道。

众人目光传递，眼神微动，只有李东风稳坐在椅子上，垂首不动。

赤霄上人率先打破了沉默：

“天师，陛下为何封山？”

老天师摇摇头，道：“上意岂可揣度？”

赤霄上人嗤笑道：“一介凡人……”

——轰！

他话还未说完，突然座下长椅轰然粉碎，老天师右手轻轻按在他肩膀上，让他直不起腰来！

“慎言。”老天师重瞳扫视在座的所有人。

满座具寂。

这位百岁老人面容平静，可人人都感受到了无形的威压。

“诸位道友这是来向贫道讨要说法？”他转头看向重楼高功，后者心虚的移开了眼。

“还是说，觉得此事和贫道脱不开干系？”他又转头看向玄机老人，后者讪笑了两声。

“当初都说得好好的，让贫道进宫与陛下论道，不然你们炼丹的银子从何而来？还想住道观？记得以前的茅草棚子么？”

“怎么，现在陛下带兵过来，一个个都慌了神？觉得吃进嘴里的要吐出来了？”

所有人都低着头不说话，装起了哑巴。

玄机老人笑呵呵打圆场道：“我等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有不少香客找上门，询问贫道发生了何事，总得给个说法不是……”

云霄子附和道：“是啊，外面人心纷乱如沸水，人人都在想办法下山，也只有那群武痴和江湖客还沉得住气，有心思去看擂台。”

老天师沉吟半晌，松开了按在赤霄上人肩膀上的手。

后者面容灰败的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单手掐诀，破损的长椅肉眼可见的飞速复原，又坐了回去。

没人嘲笑他，也没人继续说话。

半晌后，老天师平静道：“传天师谕：正一道全宗备战，打开山门大阵，未经允许，不得轻举妄动、不得妄论非议。”

所有人都震惊的瞪大了眼，就连李东风都诧异的抬起了头。

话语中隐藏的含义不言而喻，这道命令传下去，怕是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陛下有可能会攻打龙虎山！

为此，老天师不得不防，才会传下这道命令！

但是为什么？

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震惊过后，所有人脑海中都冒出了这个疑问。

众人沉默半晌后，老天师开口道：“还有事么？”

这是送客的意思。

所有人起身道别，赤霄上人离开的时候，他所坐的椅子散落一地。

命令层层下达，弟子们在慌乱的同时，依旧履行了这道命令。

他们给久未争战的刀枪剑戟发硎，准备好了丹药符文，疏散了香客，让其都好好待在厢房内，最后去早已演练过的岗位上站好，随时准备战争的到来。

哪怕是与当今圣上为敌，哪怕有可能是谋逆之举，大多数人也依旧做好了准备。

这便是天下第一大宗的底气。

香客们惶恐不安，有些人试图偷溜出去，无一不是被大军拦下，更有甚者不惜杀人潜逃，结果被枭首示众。

随陛下前来的皇室宗亲同样感到不解，群臣们如惊弓之鸟，生怕龙虎山上又发生一起‘蓝玉案’。

不少人纷纷寻求门路，试图买通将领，或者拿旧时情分求人，结果一概被拒。

整个龙虎山，谁也出不去。

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混饭吃的江湖客们可不管这些，出事了大伙并肩自上，没出事就该吃吃该喝喝，他们聚集在擂台边久久不肯散去，像极了后世通宵看球的球迷。

周晓晓打完这场后，江湖客们又多了一笔谈资。

她正准备下擂台，却听台下忽然有人大喝一声：

“慢着！”

“她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