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顾无言。

半晌后，云霄子试探着问道：“寻我何事？”

当然有事，外面都快被铲平了，你们不知道吗？

这话当然不能直说，不然天尊的时髦值会瞬间掉光，朱杋仔细斟酌了一下，开口说道：

“灭顶之灾，起于深潭。”

在云霄子耳中，恢宏疲惫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但这只是错觉，声音是通过因果线，直接传入了她的神识内。

灭顶之灾，起于深潭？

云霄子皱眉，反问道：“此言何意？”

朱杋被噎住了。

我说得还不够明显吗？那家伙都快把龙虎山杀个对穿了！

她是根本不在意，还是真的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如果是前者的话还能理解，但若是后者的话……朱杋顿时感到惊悚。

外面已经打得天昏地暗，而道观里的观主们却浑然不知。这种情况，让朱杋脑海里瞬间冒出了‘截断因果’四个字。

把一件正在发生的事情进行因果收束，不让它影响到周边，这样操控因果，理论上可以让人对眼前发生的事情视若无睹。

“不对……先前观主们对外发布了命令，表示愿意在夜间保护幸存的弟子们，这就意味着他们知道这件事。难道是我猜错了，他们真的不在意？”

云霄子见天尊久久不答，心中的警惕越来越浓。

寂静无言了半晌，朱杋决定最后再试探一下，于是他开口打破了沉默：

“尔等因果紊乱。”

雄浑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内回荡，似乎有着无形的力量。

这句话一语双关，既是指福生无量天尊动了她的因果线，也是指有人遮蔽了她的因果，让她没发现一重门外出事了。

如果云霄子对血衣仙人之事之情，并且真的不将祂的所作所为放在心上的话，她肯定会以为这句话是第一个意思；但如果她毫不知情，就会感到疑惑，并且检查自己的因果线有无异常，并且领悟这句话的第二个意思。

朱杋只需要看她反应就可以了。

云霄子闻言，伫立半晌，一言不发。

很尴尬。

“给点反应啊大姐，天尊跟你说话你都这么拽，那你遇到仙人了岂不是得用鼻孔看别人？”朱杋心中略有些无奈。

忽然，毫无征兆的，云霄子从道宫大殿内消失了。

朱杋一惊，神识四扫，找不到她的因果和神魂残留，这才确认她已经离开了。

“啊，仿佛回到了以前当舔狗的日子，女神一声招呼不打就下线的感觉，真怀念。”朱杋吐槽了一句。

他感受了一下丹田灵气运转，除了来自周晓晓和张道灵的灵气外，果然多了一股极其雄厚的灵气，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来自云霄子的。

原来主动进入道宫内，也会产生因果。当云霄子的一缕神识顺着因果线跟进来时，就已经注定了要被白嫖的结局。

这让朱杋想到了后世的病毒木马，只要你点开网站涩涩，病毒就会趁机绕过你的防火墙进你电脑偷东西。

特洛伊木马·福生无量天尊版。

不错不错，有高品修士的灵气做支撑，至少能承担在七品境界内操控因果线的消耗，朱杋也就不用担心肾虚了。

……

……

另一边，仙山雾罩处。

蓬莱阁位于龙虎山第二个主峰，用天桥与第一主峰勾连。天桥并不是朱杋后世马路上的天桥，而是两端以玄铁为基石，以铁链相连接，中间铺设木板，悬在两个山峰之间的天桥。

山风一吹，天桥摇摇晃晃，发出令人心颤不已的吱呀声。

朱杋每次送金丝碳，最怕的是爬小莲花峰，其次就是走这条天桥。这座桥完全违反建筑学的基本要素，根本没有任何安全性可言，全是靠坚韧的特殊材料，才让这座天桥没有塌陷绷断。

此时此刻，蓬莱阁内。

云霄子睁开了双眼，她坐在厢房的蒲团上，面前是袅袅白烟。

“福生无量天尊么……好深的道蕴，应该做不了假。”

她回想起那句‘尔等因果紊乱’，就再次闭眼入定，神识内视。

无形的清气涌出，云霄子周身出现了一条条半透明的波纹丝线。就像是通过震荡和扭曲，让空间内原本看不见的东西现形。

“咦？”

云霄子柳眉轻皱，她发现自身因果有自相矛盾之处，八成是被人篡改了。

“这一具分身还是太弱，”云霄子摇摇头，“竟然被人动了手脚都毫无察觉。”

她轻启朱唇，低声念咒。

伴随着诵经声起伏，那些隐藏在她周身的因果线缓缓现形。和朱杋道宫内密密麻麻的因果线不同，她的因果寥寥无几，并且都有着鲜明的颜色。

在她检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一条近乎透明的因果线，联通于她的神府，在她的百会穴延出。

“唔，果然是李东风搞得鬼。”

云霄子轻斥一声，随着一声‘破法’，屏蔽因果之术被打散，像是一款隐形的布条被扯了下来。

密密麻麻如蛛网的猩红丝线连接着云霄子的身体，原本端庄清冷的她，气质忽然变得诡谲阴狠，这是因果业力太多，在刹那间影响了她的心境。

她呆呆地看着这些因果线，随后用神识接触，从中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半盏茶功夫后。

养心殿内的朱杋听到了一声惊天的怒叱，像是美娇娘在痛斥负心汉，明明远在天边，声音却滚滚如惊雷：

“李、东、风！你怎敢如此！！”

随后，蓬莱阁亮起了一道剑光，刺破了夜幕，直上九霄，却在无形的红色屏障处受阻，大半个龙虎山都被照亮，像是升起了一颗照明弹。

红色屏障扭曲拉伸，发出刺耳的锋鸣，和剑光僵持半晌后，猛地反弹！

剑光刹那间湮灭，剑气纵横云端，屏障内的云雾被切得四分五裂。

朱杋从冥想中被惊醒，他连忙离开茅屋眺望，看到剑光是来自蓬莱阁的方向，他顿时放下了一颗心。

“看来我的猜测没错，真的有人屏蔽了所有观主的因果，让他们没有察觉外面发生了什么。”朱杋在心中暗想着：“虽然不清楚那人是怎么做到让弟子和观主交流互动却不露馅的，但至少现在一切都被戳破，有观主们的保护，我们应该是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