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傍晚,整个藏兵山都被一种浓稠的昏黄所笼罩,只剩下一半的日轮堆在最高的那处山峰半山腰,看上去有气无力的。
祝余独自一人在密林当中穿梭着。
他之所以提议不带着宗门弟子一起行动,其实还有一层原因。
那就是他怀疑当天在门外偷听的人,就藏在弟子当中。
这种怀疑也不是毫无根据的,他一路上都没有感觉到有陌生的气息关注过他们一行人。
直到到了客栈,他们还是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可当他和四长老交谈的时候,偷听的人却突然出现,思来想去,还是避免不了弟子中藏了个贼的可能性。
他在紫林镇的郊外寻了一个小院子,安置好了所有弟子,又让四长老在小院子附近下了禁制。
就是和在矮群峰一样的禁制,在外人眼里这个小院子并不存在,而小院子里的人也无法离开。
他十分小心。
因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从旁边窜出来一队人马。
现在藏兵山里望舒阁的这一亩三分地,可是炙手可热的很。
自从这里藏着南陀国古帝遗迹的事情传了出去,各方人马几乎都派了人过来。
由此可见望舒阁究竟是被多少势力给渗透了。
说不定某一天就会发现除了阁主,长老里全都是各个宗门埋进来的水线子。
不过这几天望舒阁派出来的斥候小队也越来越多,即便祝余和四长老都是挑着隐蔽僻静的地方行走,还是和至少几支斥候小队擦肩而过。
但祝余和四长老的遁术都很好。
并没有被发现。
当然,斥候小队突然增多,也可能是因为自己接连干掉了王开山和王显宗叔侄俩的原因。
连出窍境的枪修都被人秒杀,而且还是王显宗这种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望舒阁不禁如临大敌起来。
事实上,现在望舒阁面对的局面已经够糟心的了。
望舒阁和朝廷的联系,就是因为从望舒阁里曾经走出过一位静庭司指挥使,也就是于慈的前任。
那位现如今已经隐退,顶着一个太子太师的头衔,成为了皇帝摆在暗处的一柄利刃。
望舒阁面临的第一层压力,就是来自于朝廷。
但小皇帝并不信任望舒阁,要不然的话小皇帝又怎么会千里迢迢来找燕然王他这位最可能颠覆他位置的皇叔来谈判。
老皇帝壮年时期望舒阁还没有被帝宗完全拿捏,可随着根基受损、未在修仙一路走的长远的老皇帝帝逐渐老去,帝宗开始控制起了老皇帝手中的宗门力量。
这望舒阁,因为历史原因里面的皇族血脉不少,是典型的贵族学院,但这些皇族血脉到底是掌握在皇帝手中还是在帝宗手中便不得而知了。
帝宗,永远是笼罩在大雍皇帝脑袋顶上的一块阴云。
尽管在帝宗中绝大多数弟子也都是姓澹台,但就像掌权的看不起有钱的一样,澹台氏族里面的歧视相当严重。
天赋不好的才去摆在明面上治理国家。
说白了,谁是皮影谁又是操控皮影的那双手一目了然。
在大雍每个州几乎都有类似于望舒阁一样的贵族宗门的存在,这些宗门天然就要高过其余宗门一头。
望舒阁并不特殊。
皇族信任望舒阁,帝宗也可能信任望舒阁,这是从大局角度来讲的,但就小皇帝个人而言,他看望舒阁可是格外不顺眼。
老皇帝文韬武略,在位期间帝宗其实很少会干预他的决定,但因为那个意外老皇帝修行的根基被毁,修为一落千丈,也留下了暗疾,没过几年就驾崩了。
帝宗大概是觉得小皇帝还担不起整个大雍,就开始蚕食起原本属于小皇帝的资本。
朝廷和帝宗,是盯在望舒阁身上的两双眼睛,而其余势力的觊觎,又虎视眈眈着望舒阁现在所坐拥的东西。
望舒阁目前在藏兵山的布置可谓是千疮百孔,不断发生有弟子被袭击的事情,也说不清到底是人干的还是藏兵山中的奇兽干的。
幸好上善仙宗没有走上望舒阁的老路。
祝余如是想到。
但是他的眼神也暗了一下。
因为来自朝廷或者说是来自小皇帝的压力,导致了上善仙宗不得不和燕然王加深联系,上善仙宗既然注定了要和燕然王绑在一条战船上,祝余自然是不希望燕然王也和小皇帝一样。
上善仙宗又沦为下一个望舒阁。
祝余站在一棵古木的顶端,天色越来越暗了,他在仔细观察着下方的地势。
这里是他和四长老前往下一个地点的必经之路,他得先确定一个完美的路线。
观察了一番后,祝余没看到什么异样,附近也没什么动静,便准备从古木上下去。
但就在他跳下去的一瞬间,他的浑身寒毛立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危机感涌现在他心头。
他还没判断出危机来自哪个方向,手就自动拔出了剑,朝着一个方向挥出一道剑气。
又是魔胎救了他一命。
很快,从那个方向传来了一道吼声,这吼声很低沉,似乎包含着偷袭落空的不甘。
窸窸窣窣。
是树叶扫过身躯的声音,祝余通过声音判断了一下,这个未知的东西体型似乎很大。
因为他也听到了树木被刮倒,被踩在脚下的碎裂声。
制造声音的主人慢慢出现在祝余的视线里。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大的一条大虫!
在祝余面前现出真容的,是一只身躯庞大的白额虎,足有一辆面包车那么大。
它呲了呲牙,祝余伴随着刚刚浮起来的月亮看见了泛着寒光的利齿,甚至还有挂在利齿上的肉屑。
不算魔胎,自己绝对不是对手。
祝余马上做出判断。
这是一只破镜期的奇兽,换算到人类的修为,应当在出窍到分神之间,差不多算刚入出窍。
怎么会?
虽然知道藏兵山里奇兽众多,不乏破镜期和重圆期这种顶级奇兽,但在这个范围内,经过自己和四长老几天时间的打探,并没有发现有破镜期奇兽出没的踪迹。
除非这个家伙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但祝余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招惹过这么一尊冤家。
眼前这只白额虎,在它罪引以为傲的雪白额头上赫然有着一道伤口,正是方才祝余挥出的那道剑气造成的。
它更暴躁了。
“放我出去吧。”在祝余的灵台里再次响起了魔胎的声音,“在这里我发挥不出全部实力。”
祝余:“……”我也想放你出来。
可我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