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昌离收回手,探究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师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就说苏问洲草率,怎么又涉及到他选妃了?
如果是平时,苏问洲此刻一定巧舌如簧地为自己辩解了,可韩成文是辛昌离的老师,在这个尊师重道的年代,她不能如此荒唐。
只能徐徐图之。
且韩成文对辛昌离大业确实有用,自己还是忍忍吧。
韩成文见她低着头一言不发,以为他的话震慑住了苏问洲,便得意起来:“怎么不说话了,方才不是十分能言善辩,我看你在陛下面前还能说出什么贻笑大方的说辞来。”
辛昌离闻言看着苏问洲,疑惑地蹙眉。
对啊,她不是很能说吗,现在怎么哑巴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苏女官,对于韩太傅的指责,你有什么看法。”
女子扑通一声跪下来,抬起的脸上满是坚定神色,双眸含春、面颊绯红:“回禀陛下,臣对您的心意天地可鉴,但韩太傅说的观点臣大致赞同。”
辛昌离一愣,手指不自然地蜷缩起来。
苏问洲说罢看向韩成文:“韩太傅,对于先前的顶撞,臣女十分歉意,臣女虽爱慕陛下,但从未想过干预政事,也不想看到陛下耽于玩乐,所以臣女在此发誓......”
【真有够麻烦的,还得演戏。】
说着她竖起三根手指:“我苏问洲,绝对不会干预陛下情事,更不会与陛下发展超出君臣意外的感情,否则就......”
【谁会喜欢那小子啊,神经兮兮的,也就韩成文把他当个宝贝,他爱娶几个娶几个。】
辛昌离突然暴起:“够了!”
不知道是被苏问洲的心声激怒了,还是单纯地不想听她发誓的内容,年轻的皇帝拍案而起。
他的眼底隐隐有血丝,看向惊诧的苏问洲,冷漠地宣判:“你给我滚出去。”
虽然两人不合确实是韩成文乐见的场景,但此刻辛昌离的状态明显不对,他起身,正准备宽慰两句,谁知辛昌离背对着他,声音冷淡:“师傅您也下去吧,吾身体不适,今日不想见客。”
余光撇到苏问洲扬起的衣摆,他狠狠地攥住了拳头。
她只是在演戏罢了,可笑的是自己方才竟然真的心头一跳。
可恨的女人,她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子,为了骗韩成文演戏,顺便把所有人也骗过去了!
*
韩成文面色不虞地看着眼前的苏问洲,她拱手道歉:“太傅,臣女从未对陛下有过非分之想,您实在是错怪我了,但是非因我而起,作为赔礼,臣女会让家父将珍藏的唐由画册寄来,聊表歉意。”
李至良在韩成文看不到的地方对她竖起了大拇指,不用猜都知道师傅现在的表情。
果不其然,韩成文一听唐由的真迹,心中那点不愉快瞬间烟消云散了,他看苏问洲也顺眼许多。
“以你的身份,大可选秀进宫成为正品妃子,无须学旁人那般妖精做派,你好自为之吧。”
苏问洲弯腰目送他们三人离开,揉了揉僵硬的肩膀。
【妲己:哼,为什么要对臭老头态度那么好,要是我早就咔咔了他。】
【武则天:没脑子,韩成文有大用处,你且看着吧。】
苏问洲无奈:【陛下,您讲话可以委婉一点的。】
不要老是针对傻白甜妲己。
【妲己:呵呵,我才不会跟这个事业狂一般计较呢。】
苏问洲还想和解两句,就被匆匆赶来的吴福林叫住。
“女官留步,咱家有话要说。”
他满是皱纹的脸上肉眼可见的忧心:“能告诉老奴,陛下为何如此生气吗?”
看着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苏问洲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和他说了,换来对方一声长叹。
“咱家知晓了,这不是女官的错,只是您是否能答应咱家一件事......”
苏问洲说:“说来听听。”
吴福林的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是心酸也是担忧:“您能多关心一下陛下的身体吗,他这几日很少进食。”
苏问洲微惊:“为什么?”
“告诉您也无妨,过两日就是陛下的生辰,但陛下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吴福林看着她:“您是陛下唯一愿意亲近的姑娘......奴希望您能劝劝他,陛下的身体经不住折腾。”
这小子又在搞什么?
既然吴福林都这么说了,怎么都是自己的上司,稍微关心他一下也是应该的。
而且周白加入暗卫一事因为韩成文的找茬被迫中止,辛昌离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犯病,想来想去只有在他生辰那一天能见到他了。
苏问洲笑着点头:“吴公公放心,这点小事臣必定尽善尽美。”
吴福林这才放下心:“有劳苏女官了,天寒地冻的,您走路的时候小心一下,别摔着了。”
回应他的是苏问洲的背影,扬起的肆意的挥手。
笑容慢慢从脸上消失,他掀开厚重的门帘,里面的年轻皇帝正呆坐在地上,神态极度平静,却隐隐透露着不正常。
“她说什么了?”
吴福林压低声音:“苏女官让我向陛下问安,别的什么都没说。”
辛昌离披散着头发,青丝垂地,遮盖住他的神色,粗重的呼吸从发间溢出来,他低低地笑着。
笑着笑着......他停了。
“你骗我。”
吴福林笑容一滞,浑身僵硬。
辛昌离撑着身体从地上坐到塌上,拢了一把头发:“吾还不了解她?”
口是心非,巧言善辩的苏问洲,她怎么可能会关心他?
抬头看着繁华的壁饰,皇帝斜靠在在榻上,沉默不语。
时间缓慢流逝,慢到吴福林都以为他睡着了。
低哑的声音骤然响起:“去暗室。”
吴福林脑子一阵嗡鸣,他咬住后槽牙,扑通一声跪在塌边:“陛下,不可!”
此时的辛昌离已经全然失去了理智,他从榻上翻身看他,脸上半是笑容,半是是抑制不住的暴虐:“不可什么?我想杀个人,还需要你同意吗?”
辛昌离冷漠地起身,披上外袍,斜睨着地上跪着的吴福林。
“起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吴福林不敢多说,再多说一句,陛下恐怕就要对御书房的婢女内侍们处以极刑了。
他只能顺从地安排好一切。
暗室是辛昌离登基时秘密修建的密室,在这里他完全无拘无束,尽情地发泄心中的怒火和暴虐。
外头都传他是暴君,只能看到他的表面,如果有谁踏足这里,他们肯定会说他是怪物。
只是一年来从未有人知道这里,因为暗室修在梅林深处。
可是吴福林却无法害怕他,因为他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被所有人一步步逼到这个地步。
尤其是仙去的淑贵妃,正是她一手造就了他的残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