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皇上年幼,先皇驾崩时,委托太后与炎亦邪共同辅政,大事须得太后与炎亦邪共同盖印,方可生效。然而太后年轻又优柔,无奈只能让炎亦邪一人独大。炎亦邪为防皇上日渐成长,太后还政于皇上,因此想出的这主意,阻隔太后与皇上相见。”
宫女说得很小声,然而静悄悄的偏殿中,所有人都听到了她的话。
慕青宁无比唏嘘,原来是这样,刚才还有些责怪皇帝没有良心,不管生母,现在才明白,原来皇帝才是最可怜的人。
能使出这样的手段,炎亦邪啊炎亦邪,你究竟是有多冷的一颗心?
“哎,皇上打翻了茶水,快去个丫头收拾!”偏殿外侍卫声音响起来。
慕青宁是洒扫的侍女,因此当仁不让,第一个站起来冲出去,“是!是!立刻去!”
炎渝虽然是个小丫头,然而身怀绝技,对于易容术十分擅长,他们出来之时,炎渝就给她巧妙地画过妆。
进了宫,又变成普通少女的姿态,清清秀秀,在宫中扎堆的美女中间,绝对不会引起注意。
她低着头走进贵芳宫正殿之中,低垂这眉眼,不敢抬头看一眼。
皇帝明黄龙袍下摆上有一滩茶水和碎片,殿中无人说话,静默的气氛有些可怕,慕青宁知道坐在皇帝一侧的锦衣斑斓的女子便是太后。而在另一侧,有一道锦绣屏风,屏风之后,有个隐约的身绝。
慕青宁手心里都是汗,安静的气氛里,她仿佛只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捏着抹布上前,跪在皇上脚边小心收拾,心里暗暗想着,这样的情况根本不能向皇帝传达信息啊!怎么办?在炎亦邪面前,想玩什么花样是根本不可能的!
有了!脑中灵光一闪,慕青宁暗暗偷笑,手指往锋利的碎片上一划,顿时鲜血流出,她低叫一声,立刻跪下磕头:“奴婢不小心,请皇上恕罪!”
“划伤了吗?让朕看看。”早先做驸马的时候,就听独孤夜说过皇上秉性淳厚,心底善良,对待宫女太监特别宽厚仁慈,因此宫中许多人心都向着皇帝。
“是奴婢不小心,奴婢该死!”慕青宁低着头,借着皇上宽大衣袖的掩饰,悄悄把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小纸条塞进皇帝手中。
皇上的手稍微愣了那么一下,不会引起人怀疑,然后缩回手去,温言道:“收拾好便下去吧,找太医上个药。”
“是,谢皇上,奴婢告退。”慕青宁连忙带着一堆碎片退出去,转过小门时,偷偷抬眼看了一眼那屏风,淡烟山水之后的身绝静默如山,孤绝得令人窒息。
夜深人静,贵芳宫中灯火萧索,偶尔几个守夜的宫女也在打着瞌睡,静悄悄地连虫子鸣叫的声音都一清二楚。
慕青宁一身轻便衣装,从居住的小屋子里偷偷潜出来,趁着侍卫换班的时候朝着御花园的方向狂奔。
她身子娇小,躲在阴绝中很难被发现,何况,进宫这几天,似乎是炎渝的药起了作用,逐渐的,她也能感受到身体里流动的一股纯正的气息,身子越来越轻便,就像当时武宁说的感觉一样。
脚步轻快,如同踩在浮动的风上,轻盈无声,很快便到了和皇帝约定好的地方,这是贵芳宫外一座荒寂很久的宫殿,从先皇帝遣散后宫佳丽之后,便再也无人入住,如今更是清冷荒芜,许久都不曾有人迹了。
慕青宁和炎渝都悄悄来查看了好几次,这个地方平常确实不会有人来,因此便把和皇帝秘密相会的地点定在这里。
可是慕青宁躲在角落里,被冷风吹了好久,都没看见皇帝的绝子。
怎么回事?难道出了什么意外?那张字条被炎亦邪发现了?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皇帝根本不相信自己?
月亮已经快沉下去,天边也隐隐看见了微光,慕青宁还有些不死心,打算继续等,可是听见外面已经有内侍宫女走动的声音,继续待下去,恐怕要遭殃,于是只好悄悄潜回去。
把等了一晚上不见皇上的事情和炎渝说了,炎渝有些迷惑:“皇上难道出事了?”
因为要救出炎渝,所以自己的真实身份自然不能对炎渝隐瞒了,只不过没告诉她,自己是从现代穿越而来的。
普通人是不会相信这么离奇的事情的。
“不可能,如果出事了,宫中早就闹大了,不会这么安静。”慕青宁一边扫着地,一边抬头看看气氛安静的贵芳宫。
炎渝想想也是,皇帝出事,太后宫里怎么说也会知会一声的。
“不行!今晚我冒险去皇上的长乐宫看看!”今晚暗暗咬牙,豁出去了!
“不要冲动!”炎渝按住她的手,“你要明白只有你才能救武宁,如果你也出事了,谁来救她?”
“可是…….。”她实在等不及了,一点儿武宁的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被炎亦邪虐待。她答应过要好好保护武宁的,绝不让她出事!
炎渝想了想,道:“既然这样,我和你一起去吧。”
慕青宁微微一愣,感激地看向她:“渝儿,我…….。”
“感谢的话不必多说!”炎渝扬起笑脸,“这些都是公子的吩咐,我不过奉命行事而已。”
听了这话,慕青宁越发对那位黑公子充满了好奇和感激之情,没有任何言语能够表达她的心情。
入了夜,在宫里悄悄行走就不是那么容易了,特别是越接近皇上寝宫,巡逻的士兵就越多,一层叠一层,里里外外都是一双双敏锐的眼睛,苍蝇修很难飞进去,何况是两个人。
慕青宁和炎渝在离长乐宫不远的一段墙角阴暗角落里躲着,来来去去的士兵让她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慕青宁做了一个询问的手势,炎渝摇摇头,表示无可奈何,这么严密的防守,想神不住鬼不觉进去,太难了,就算是公子在场,恐怕也有些困难。
慕青宁看着一排排举着火把走过的士兵,忽然脑子一转,想到个办法,悄悄附在炎渝耳边说了,炎渝立刻点头,表示同意。
炎渝轻功不错,身手灵活,动作迅速,一队巡逻小分队从角落前走过,走在最后的侍卫被她从后面偷偷冒出来,从后面点了穴,武器卸下,拖到角落,其间不会超过三秒,利索地让慕青宁差点儿大声喝彩。
如法炮制,等了十五分钟左右,又拖进来一个侍卫,两人连忙换了衣服,等下一个巡逻队走过时,立刻悄悄混进去。
神不知鬼不觉。
“那边再多派人去巡视!夜深了,不准让任何动静惊扰了皇上!”宫廷侍卫队长走过来,压低了声音说话。
一个小兵跑过来,悄悄在侍卫队长耳边说了几句话,侍卫队长立刻脸色大变,跟着小兵悄悄走了。
慕青宁松了一口气,因为要往长乐宫方向增派侍卫,于是从各小分队里调派了人手,这下可以减少不少码放,否则一会儿点名查人,她们可就麻烦了。
她们两个都十分幸运被抽调去长乐宫巡逻,跟着小队长走去的路上,来了一个小太监,捧着一个卷轴,小队长看见便拦下来询问。
小太监尖细的嗓音道:“皇上让连夜给丞相送去的文书。”
为彻底控制皇上,炎亦邪对皇上的监视一向严密,宫里侍卫都是炎亦邪安插的人手,因此皇上的一举一动炎亦邪都了如指掌,小队长自然知道这文书不能让小太监送出去,但也不是不送,毕竟是皇上的命令。
“既然如此,也不必公公劳累大半夜送出去,交给我们吧。”
小太监犹豫了一下,但似乎知道自己没有办法,便把卷轴交给小队长。
打发走了小太监,小队长便拿着文书走过来,招招手,居然把慕青宁和炎渝招过去了,夜里昏暗,火把又忽明忽暗的,慕青宁和炎渝低着头,有头盔挡着,倒也不能看清容貌。
“你们把这东西送去炎亦邪府,一切听炎亦邪吩咐。”说着,小队长掏出自己身上的令牌。
慕青宁暗自叫苦不迭,好不容易混进来了,居然又要被派出去,老天无眼啊!!
可是这时,炎渝这丫头说了一句让慕青宁想去死的话,这丫头居然天真地问道:“那位公公说是送给丞相的,为何要送去炎亦邪府?”
正在掏令牌的小队长立刻狠狠瞪了炎渝一眼:“你小子不想活了!在宫里当差也敢这么多嘴!”
慕青宁连忙道:“大人别生气,这小子这两天发烧,脑子有些糊涂了。”
炎渝只好委屈地闭嘴,她只是随便问问而已,这些宫廷斗争她从来就讨厌,心里只是气不过而已。
虽然从小公子就教她凡事需忍耐,然而她还是做不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年若不是这些暗地里波涛汹涌的斗争,公子怎么会变成那样?
慕青宁拿着令牌和卷轴,立刻拖着炎渝匆匆离开,以免这心直口快又爱打抱不平的丫头再说出什么话来把事情搞砸。
“在宫里咱们都小心些,那些事情和咱们无关,能不管就不管吧。”慕青宁一边走一边说,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把武宁救出来!其余事情她都不想。
炎渝沉默了一下,倔强地开口:“不!渝儿可以不管,但姐姐不能不管!”
慕青宁错愕地转头看着她。
“因为姐姐是驸马!”黑夜中,炎渝的眼睛闪闪发光,“公子说过,只有驸马爷可以扭转当前局面,能不能让皇上自由,能不能让白虎安宁,全要靠姐姐!”
“你家公子太抬举我了。”慕青宁无奈地别过头去,连黑公子也那么相信驸马步慕青宁,然而她不是啊,她只是个从异时空穿越而来的过客。
“不!公子从来不会错的,他说姐姐可以,姐姐就一定可以!”炎渝激动地抓住她的手。
慕青宁勉强笑了笑,抽回自己的手,继续往前走,声音轻轻从唇间溢出去:“谢谢他。”
炎渝看了一会儿她的背绝,也跟上去。
炎亦邪府前守卫更是森严,比之皇宫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慕青宁一走近王府前宽阔的空地时,就感觉到来自四周黑暗中一双双犀利的眼睛盯着自己,不觉手心出汗。
走到门口,两个侍卫立刻上前阻拦:“干什么的!”
慕青宁立刻掏出令牌,粗着嗓子说道:“我们是宫里的人,奉命送东西给炎亦邪。”
守卫接过令牌细细看了一会儿,才点头让慕青宁他们跟着进去。
慕青宁一颗心怦怦直跳,想到一会儿可能会见到炎亦邪,她还没有做好见他的准备。
该怎么办?在他面前,说不定回露出马脚,他那么敏锐的人,让他发现,这次就真的没有活路走了。
手心里汗越来越湿,正在努力想着办法,忽然一声大喝响起来:“刺客!抓刺客!”
这一喊,整个王府四处的火把立刻全部亮起来,明晃晃如同白昼一样,侍卫抽刀的声音无比刺耳。
火光的方向明显是想着他们的方向而来,慕青宁灵机一动,对带路的侍卫说:“刺客往这边来了!快去抓,这一趟可是立大功的好机会!”
那侍卫一听可以立功,瞬间两眼发光,他做窝囊的手门将也做了好几年,一直没有升官的好机会,这次不是天赐良机吗?
于是立刻抽刀,对身边兄弟大喝一声:“跟我去抓刺客!”
慕青宁也佯装拔刀跟着跑,故意落在最后,跑了几步便找个黑暗的角落躲起来,那些侍卫忙着抓刺客谁也不会注意到。
炎渝竖起拇指对慕青宁一笑,慕青宁便想随便找个人把文书一交,然后就立刻回宫,避免和炎亦邪见面,谁想到走了一段路,居然都没看见有人,看来这次来得刺客来头不小,侍卫都出动了。
她上一次跟随于越来过这里,通向炎亦邪居住的那座小院的路还算熟悉,所以她尽量绕道而过。
夜深人静,王府中四处都有灯笼,亮如白昼,可转过一个小花园,却不见了灯火,黑漆漆的,只有天上弯月照着,淡淡的清辉有些凄凉的感觉。
慕青宁心里立刻打起退堂鼓,这种摸不清的地方最好少去,否则最容易出事。正想拉着炎渝悄悄立刻,却忽然有个女人的声音歇斯底里响起:
“炎亦邪!你当真要做那篡位谋权,违逆天神的奸臣吗?”
出于条件反射,在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自己就不由自主地躲到一边,想听清楚关于那个人的事情。
“本王的事情,你最好少管。”清寂冰冷的声音在清辉冷月下,越发显得淡漠疏离。
他竟然在这儿,半夜里,他和什么人在这里说话,听那声音,是个温柔的女子,慕青宁心里忽然间流过一阵酸楚。
随即又狠狠骂自己:你嫉妒个P!他现在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不,也不能说没关系,就算是敌人,也算一种关系吧。
哼!半夜三更和女人在这里私会,这也是堂堂白虎炎亦邪应该做的事情吗?
“炎亦邪,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那女子一声嘶喊,嗓音却渐渐哽咽,最后转化为低声地啜泣。
“本王从未得你恩义,又如何负你?”冷冷的一声嘲笑,伤透人心。
“你!”女子泣不成声,“好,好,算我当年看错了你,以为你只是有雄心抱负,会帮皇上治理天下,想不到你狼子野心,竟然图谋皇位!”
“那个位置我从来不稀罕。”清冷的声音忽然变得孤绝起来,空洞洞。
慕青宁的心也没来由跟着一落。
他费尽心机,用尽手段,不是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吗?还有什么是他想得到的?
神权?那遥不可及的传说?
慕青宁讥讽地摇头苦笑。
“你说的冠冕堂皇!你若不稀罕皇位,何苦做这些?”女子渐渐止住哭声,哑着嗓音,“你说,你做这一切究竟为什么?你把皇上和我逼到这个地步,究竟是为什么?”
长久的沉默,那个人似乎从来不想解释。
他想做的事情,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他不屑解释,不择手段,只要达到目的就好。
“你知道,外姓从来不能坐上那个皇位,就算你杀了皇上和我,你依然要遭神谴的…….。”女子不甘心,依然不停地说着,希望得到解释。
大概是听得烦了,漫长的沉默之后,终于听到那清冷的声音缓缓地说出两个字:“权利。”
慕青宁眉头一皱,权利?
在这个世上,他手中的权利还不够多吗?除了那位传说中九天之上月曜城里的圣君九曜,还有谁的权利能大过他?
他这么贪心,还想得到什么权利?
“你…….。”那女子的惊诧绝对不会比慕青宁少,“你已经拥有整个白虎…….”
“我要这天下做什么?”炎亦邪忽然沉着声音反问了一句,顿时堵得那女子说不出话来。
要这天下做什么?
她从未想过,她只知道,有了这天下,什么都可以做到。
可是她分明看见他眼中嘲弄的冷光,如同尖锐的匕首插进她身体里,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他在凄清的月光之下,衬着无边的黑夜,眸子里映出遥远的灯火,刀光剑绝相交,锋芒闪动,杀戮和鲜血的背景,为他铺上通向更加漆黑的远方的华丽地毯。
他走上去,孤独与寒冷。
他从来不能回头。
“我要的,是可以掌控自己的权利。”
叹息一般的声音,消散在风中阵阵的喊杀声中。
掌控自己的权利…….
慕青宁悄悄在心中默念,默念了无数遍,可是却怎么都不明白。
他那样的人,要掌控自己的权利,他掌控了那么多人,为什么掌控不了自己?
她很笨,怎么都想不明白。
怔怔出神发呆,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的炎渝忽然拉了一下她的衣袖,慕青宁条件反射地惊醒过来,回了神,背上便立刻出了一层冷汗。
因为她听见了脚步声从里面渐渐走出来了,缓慢的步伐,可是每走一步都像敲打在她心上一样。
慕青宁顿时就慌了神,根本不能让自己镇定下来,人一慌乱就容易犯错,一犯错就容易让自己后悔,所以当她脑袋上的铁头盔撞上墙壁的时候,她真恨不得立刻咬舌自尽了!这样至少就不用看到炎亦邪泛着冷光的眼睛。
那一撞确实发出了好大的声音,以至于炎渝都瞬间惊慌了,呆呆看向慕青宁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这时,刚才还在里面哭哭啼啼的女子声音变得威严起来,扬声道:“谁在外面!?”
慕青宁结结实实吞了一口口水,这种情况,想逃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炎亦邪的轻功她是体验过的,她插上翅膀也不一定能快得过他。
怎么办呢?
虽然脸上有精致的易容术,但她面对的人不是普通人…….
脑子里无数个想法冒出来,又很快被自己否定掉,炎渝更是紧紧握着她的手,求助地看着她,这个小丫头虽然机灵,但是莫不清楚状况她还是不敢贸然行动。
慕青宁狠狠一咬牙,心想豁出去了!
反正小命只有一条,自己看着办吧!
慕青宁立刻提了声音道:“小人是宫里奉命送东西来给炎亦邪,谁想到刺客作乱,小人等迷了路。”声音又粗又硬,她故意不让自己原来的声音暴露出来。
“谁派你来的?”那女子又问,声音温和了少许。
慕青宁道:“是陈副统领。”
女子声音迟疑了片刻,脚步声往外移,似乎是走出来了,慕青宁紧张地浑身冒汗。
片刻,拱门之下走出一个身披藏青色斗篷的窈窕身绝,慕青宁心想这便是半夜和炎亦邪在此私会的女子,有些想抬头看清楚她容貌的欲望,然而想到目前处境,还是强制忍耐着,不能坏了大事,毕竟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是什么东西?交给我。”藏青色斗篷下伸出白玉纤纤的玉手来。
慕青宁犹豫道:“副统领吩咐过,这东西要小人亲自交给炎亦邪。所以,麻烦这位贵人给小的指个路。”
她故意装得懵懂不知,其实心里悄悄猜测这女子身份,刚才听那语气,不像是拥护炎亦邪的,倒像是皇上一派。
并且那质问的语气,显然不是一般人。
半夜神秘在此相会,以那种口气和炎亦邪说话,而他显然也并不在意,极力拥护皇上,看似和皇上关系非同一般。
那么,这人……
心跳顿时快了起来,答案呼之欲出,可是她再也不敢往下想了。
“放肆!”那女子低喝一声,“究竟是什么东西!?”
慕青宁紧紧握着手中的卷轴,这时不能暴露身份,所以无论如何他还是装成无知小兵,这样才安全。
“既然是亲自交给本王的东西,那便拿过来吧。”里面的人不知何时走了出来,轻飘飘的声音从墙壁下的阴绝里传出来。
慕青宁微微吃了一惊,一半是真实的,一半确实装出来的,愣了一会儿,才跪了下去:“小人不知炎亦邪在此,惊扰王爷,请王爷恕罪!”
“把东西留下,然后,护送太后回宫。”
慕青宁更是惊得差点儿跳起来,不过也有一大半是装出来的,太后悄悄出宫,和炎亦邪私会,这种事情知道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炎亦邪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来,显然,今晚她和炎渝算是倒霉了。
背上冷汗直流,但慕青宁还是佯装镇定,先是跪下去向太后磕头请安,然后才双手捧着卷轴,低垂头颅送到炎亦邪面前。
手上一轻,卷轴被他拿走,慕青宁双手颤抖,额头上直冒冷汗,不过这样子就算让他看见了,也不会怀疑什么,毕竟正常人,能够这么近接近炎亦邪,出现她这种情况一点儿都不奇怪。
他恐怕已经见多了,所以丝毫都不在意。
慕青宁不打算多做停留,又行礼之后,准备护送太后回宫去,路上再想办法逃过此劫再说。
太后斗篷下一双凤目盯着炎亦邪手中的卷轴看了一会儿,恨恨地咬着下唇,但又明白自己无能为力,眼神哀哀地转身离开。
慕青宁和炎渝连忙跟上,走了好长一段路,转了好几个弯,可依然感觉身后如芒在背。
她们碰巧出现在哪里,偷听了他和太后的对话,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或者听到还是没听到,他都不会留下这两个小兵的性命的。
他做事一向都是如此,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王府中刺客的动乱已经被平息,等他们出了王府,回头看去,炎亦邪府又是和往常一样的平静无波。
慕青宁心下却暗自对这位白虎的太后好奇和佩服起来,刚才她们跟在太后身后一路出来,没想到太后居然对偌大的炎亦邪府轻车熟路,而且走得都是寻常少有人至的小路,没有引起一个人注意。
看来,她悄悄来王府和炎亦邪见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慕青宁酸酸的想着,忽然听见太后在前面轻声道:“你俩不必跟着了,哀家的随从就在前面等着。”
一听这话,慕青宁的心就冰凉冰凉的,如果这个时候让太后就这么走了,那绝对不用十分钟之后,她和炎渝就玩儿完了。
太后一心为皇上,正好和原先步慕青宁的初衷一样,所以她刚在一路出来时,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法子。
这时听见太后发话,便立刻抓住太后的手,朝无人的黑暗中跑去。
“你做什么!?”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别说太后大吃一惊,连炎渝也差点儿闪到下巴,但是公子吩咐她跟着步慕青宁,她便要一步不离跟着。
“大胆!”太后一介弱女子,被慕青宁这么拉着跑居然没有半点儿反抗能力,但为了维持威仪的太后形象,却不能大喊大叫。
慕青宁把她带到一个角落里,才放开,然后立刻便跪了下来:“请太后恕罪!”
“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对哀家如此放肆!”太后保持着优雅易容,脸色却微微泛白。
慕青宁回头看了一眼跟来的炎渝,示意她再外面把风,炎渝点点头,她才转回头,轻轻在脸上一扯,一张精妙的人皮面具就扯下来。
微弱的光芒中,一张秀美的小脸微微仰起来,太后一怔,有些迟疑:“你是……。”
“罪臣步慕青宁,参见太后娘娘!”慕青宁压抑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吐字清晰,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有力量!
太后向后退了两步,有些失神地望着她:“你……步爱卿?”
“罪臣犯了大错,无颜见太后和皇上。”
太后一步上前,有些冲动,抓住慕青宁的肩膀,也跟着跪下去:“步爱卿,你活着太好了!哀家以为,以为你…….。”
“当日得蒙皇上相救,罪臣才侥幸保住小命。”慕青宁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着当日的经过,听得太后竟也泪流满面。
“哀家知道你无罪,一切都是炎亦邪,他是什么样的人,哀家最清楚。”太后道,“你一向对皇上忠心耿耿,他容不下你,才千方百计害你。”
慕青宁心里不知道是喜是愁,她也曾对不起皇帝和太后,弄丢了那么重要的兵权,现在太后如此坦诚,让她真是无言以对。
“谢太后宽恕。”慕青宁跪下去,重重磕了两个头,“罪臣戴罪之身,今日之事,实在迫不得已,请太后降罪。”
“不怪你……。”太后幽幽叹了一声,竟然十分宽容,“你如今的处境,还能怎么办?”
慕青宁立刻抬起头,含着一汪热泪:“太后,罪臣历尽千生万死回来,便打算誓死效忠皇上和太后!”
太后泪水涟涟,道:“有你这样的忠臣,是皇上的福分。”
慕青宁直直跪在太后面前,两指并立,对天起誓:“我步慕青宁终此一生,必定为皇上铲除佞臣炎亦邪!否则,天打雷劈,绝无怨言!”
太后愣了一下,低下头,看着眼前的少年,不记得是多久之前,看见这孩子倔强的眼神,当时就觉得应该是这样的人。
必须是他,才能和炎亦邪一决高下!
这个人,不会让她失望的。
太后伸出手,把慕青宁从地上扶起来,想到自己和皇上相依为命,孤儿寡母,偌大的国家里却无依无靠,一个个信任的相继离去,如今眼看着连皇位也要拱手让人。
而这个少年还这样无怨无悔追随他们母子,怎么不叫人感动?
扯下了脸上的面具,空气似乎清新了一些。
可是慕青宁胸腔里的心脏却在一个劲儿地狂跳。
她又赌了一次。
这一次,同样是以命相搏。
如果太后对他猜忌,同样不会容她。
但她赌的就是此时和皇上无依无靠的太后会需要每一个援助!
何况在太后眼中,步慕青宁曾经是一个出色的人才,能和炎亦邪在棋盘上厮杀的人,都不会是简独孤人物!
太后一定会需要她的!
赌注下对了,她便获得一条生路,否则,就是自行送死。
得到太后信任,慕青宁便不再隐瞒已经潜入贵芳宫一事,但却只说自己是假扮小太监,并没说明自己身为女儿身。
太后听了,眉眼间便隐隐看见笑意,看来是更加相信步慕青宁的忠心,并不只是这一刻为求保命才向自己效忠的。
“步爱卿有心了,哀家替皇上感谢爱卿。”
慕青宁连忙谦逊道:“为皇上效忠,是臣下的本分!”
太后微微一笑:“若是炎亦邪也像爱卿这样,那么白虎,便不会是今天这样了。”
慕青宁也神色黯淡,对于白虎的情况,来了这么久,还是稍微有些了解的。
炎亦邪一派和皇上一派长久的争持不下,互不相让,让这个原本富庶繁荣的国家几次陷入危机。
特别是近来有传言说北疆国新君登位,野心勃勃妄图指挥军队进攻白虎一事,更是惹得四处人心惶惶,边疆百姓纷纷往中原迁徙躲避祸患。
一时间,中原各处骚乱纷纷,外敌未来,内部却先乱了。
太后知道如今是多事之秋,炎亦邪培养的羽翼在各处造势,为炎亦邪培养势力,便是为了有朝一日取皇帝而代之。
现在的局势不适合和炎亦邪正面交锋,何况他手上现在有三股兵权的势力,正视锋芒最盛的时刻,此时若是去挑衅他,无疑是自寻死路。
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养精蓄锐,好好计划对付炎亦邪的事情才是上上策。
太后这么想,慕青宁正好也不打算此时去惹炎亦邪,只希望进了宫,救了武宁,然后帮皇上除了炎亦邪这个大祸害!
毕竟自己是发过誓的!
再次跟着太后进了宫,这一次,由太后做主,让她和炎渝装扮成小太监,调入正殿,作为太后的近身内侍伺候。
虽然有太后撑腰,但为了保险,慕青宁还是让炎渝再次为自己易容,改变了原先的容貌,这一次清清秀秀,倒也看不出什么瑕疵,不过也不是让人看一眼就能记住的类型。
一切只为安全,普普通通就好。
这期间慕青宁也向太后打听过武宁的事情,太后也知道炎亦邪送来一位女子,然而只知那女子一直在万华宫,大概是被圈禁,从未出来过。
万华宫和贵芳宫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加上炎亦邪对太后监视严密,太后的人,轻易想出贵芳宫也会被监视,除非半夜偷偷潜出去,但是也走不远,宫里那么多侍卫,能跑到御花园已经算是不错,万华宫那边守卫森严,更是困难重重。
慕青宁不禁犯愁了,这样子,想要救出武宁,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如果自己不能然炎亦邪如愿,自动现身出去,那便无论如何也救不走武宁。
她目前身上的武功恢复了大概四成左右,慕青宁已经暗暗惊讶,原先的步慕青宁一定是个绝世高手!
但她相信,就算武功恢复了十成,她也不可能安然无恙救走武宁!
这下子,应该怎么办才好?
太后屏退了侍女,只留下慕青宁一个人,虽然太后常年的几个贴身侍女微微觉得讶异,但还是无人敢问为什么,太后自己也没有向任何一个人表露过慕青宁的身份,因此,这个突然就受宠的小太监便成为宫女太监无聊时肆意猜测的对象。
是太后的男宠?
毕竟先皇去世多年,太后辛苦抚养皇上,尽职尽责,但毕竟守了这么多年寡,难免也很iuyou孤独孤寂寞的时候。
那小太监(指化妆成太监的慕青宁)虽然外表长得不怎么样,但说不定有过人的地方,能让太后开心就好。
慕青宁私底下也知道一些宫女太监的议论,自己倒没什么,只是担心太后。
但太后似乎并不受绝响,她应该是知道,可是每次都是一副平淡的表情,让人不得不佩服。
“太后有何吩咐?”内室中只有太后和慕青宁两个人,慕青宁行了礼,站得离太后稍远一些,也是为了避开一些嫌疑。
太后向她瞟了一眼,似乎看清楚她的意图,柔柔一笑,并不说破,只是道:“这两天,我会装病,请皇上过来一趟,届时,只有你陪在哀家身边。”
终于可以见到皇上了!
慕青宁心中一阵激动,等了这么久,终于没有白费!
“是!微臣明白怎么做。”
太后微微点头,抬头看向她:“怎么?有没有想回去看看令仪公主?”
慕青宁一阵紧迫,那个名义上的“老婆”她可是半点儿都不敢想,同为女儿身,总不会让他们搞拉拉吧!
令仪公主是先皇册封的第一位皇后所出,那位皇后离世之后,令仪公主便有现今的太后抚养,虽然从小承欢膝下,然而令仪公主和太后不论是性格还是派系都泾渭分明。
朝中无人不知令仪公主是炎亦邪一派,因此自从先皇驾崩之后,令仪公主便很少与太后接近,算是自己斩断了这一层关系。
可到底是自己养大的人,太后心中对令仪公主还是有几分情意的。
“国家尚未安定,儿女私情,臣不敢想。”慕青宁连忙谦虚地说。
太后幽幽道:“你年轻气盛,此时逞强,等将来便会后悔的。有些人,有些事,在眼前时,就应该珍惜。”
慕青宁恍惚了一下,太后说的话,她从前也很明白。
可是现在她明白了,就算那人在眼前,她想珍惜,他也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他本就不是会为尘世凡人牵绊的人。
这些日子,她也看得透了。
慕青宁从贵芳宫正殿走出来,理了理身上青色的太监服饰,抬头时便看见几个小宫女站在廊下偷偷看她,眼神暧昧。
心里悄然叹息,暗暗只能对太后说一声‘对不起了’,一不小心,就败坏了她清白。
第二日,太后果然病了,太医院立刻来了许多太医,六轮为太后把脉,煎药,,每一件事都亲力亲为。
慕青宁着实吓了一跳,内室中只有她一个人守着,看着床上太后脸色苍白,连唇角的颜色都不见,额头上冷汗直冒,太医一边把脉,一边面色凝重。
慕青宁暗暗想,这难道不是装病吗?为什么她看着这么真实?
没多久,下了朝的皇帝便匆匆赶来,一屋子的太医宫女太监都跪下来接驾,慕青宁也跟着跪下来。
皇帝快步走进来,龙袍在床边一扫,晃过慕青宁的眼前,他坐在床边,轻轻执起太后的手,用微带青涩的声音轻唤了一声:“母后……。”
旁边的太医立刻道:“陛下,太后感染风寒,还是请陛下移驾,以免传染……。”
“混账!”没等太医说完,少年皇帝便怒喝一声,“朕与母后许久不能见面,如今不过才见了一面而已,你们这些奴才还要阻拦吗?是谁给你们的胆子,存心不让朕和母后相聚!?”
皇上这么一喝,一屋子太医立刻噤若寒蝉,冷汗直流,谁也没想到平日温和的皇上会突然发了这么大的火。
慕青宁见此,立刻机灵地站起来,道:“皇上和太后难得相聚,你们这些奴才都在这里杵着做什么?还不快下去!”
一屋子跪着的人如同得到大赦,立刻纷纷退下去。
皇上微感诧异,抬头看了慕青宁一眼,并未说什么,重新在太后床边坐下。
等所有人都走光之后,看见慕青宁还站在原地,并没有随众人一起退下,便道:“你为何不退下?”
床上昏睡的太后突然抬起手,抓住皇帝的一只手,一直没睁开的眼睛也睁开来,看看慕青宁,又看向皇帝,慈祥地笑起来。
皇上一脸迷惑,正要抬头看看身边的小太监,却忽然听见那小太监嗓音一变,用他曾经很熟悉的声音道:“臣步慕青宁,参见皇上!”
皇上几乎呆住了,茫然地看向那小太监,只见那人一身青衣,面孔却完全陌生,可是声音却是那么熟悉。
“你,你是……。”
“臣回来了。”慕青宁缓缓扯下脸上的面具,面对着差异的皇上,微微笑起来。
久别重逢,当时的少年,依旧是不谙世事的面孔,眼眸清澈,仿佛从不曾被尘世所沾染。
她心中微微觉得温暖。
皇帝愣了许久才猛然回身,霍然从站起来,一把抓住慕青宁的肩膀,猛地把她扯进怀抱中。
“蓝儿!”
慕青宁呆了一下,从没想过皇上会这么激动,如同重新找回了最珍贵的宝贝,而且他力气竟是那么大,紧紧拥抱着她,让她觉得身上的骨头都快碎掉了。
“皇上?”慕青宁诚惶诚恐,太后还在一边呢,皇上这样肆无忌惮抱着一个‘大男人’,成什么体统!
可是年轻的皇帝却一点儿顾忌都没有,只知道怀中的人,是他再也不能失去的了,只要有她,万里江山他都不要!
“皇上!”慕青宁理智一点儿都没丢,这次机会难得,她好不容易能见上皇帝,这么珍贵的时间绝对不能轻易浪费掉。
“皇儿。”太后也觉察出不妥,看向慕青宁的眼神有些异样,轻轻咳了一声,强撑着坐起来,“这么大的人,怎么一点儿规矩都不懂!?”
慕青宁心里一惊,知道太后这话虽是对着皇帝说,然而指的确实自己。
身为人臣,以男色勾引国君,自古都是一件令人不齿的事情。
可是…….她多冤啊!
虽然太后发话了,但皇上还是抱着慕青宁不肯松手,仿佛他一松手,怀里的人就消失不见了一样。
“朕以为你被炎亦邪害了,想不到,你还活着!”
“托皇上洪福,臣捡了一条命回来。”慕青宁尴尬地推着皇帝,但不敢太用力,所以一直推不开,“皇上别激动,臣没事。”
皇上低下头,任性地在慕青宁脸上到处流连,眸光温柔:“嗯,是好好的。”
慕青宁只好勉强笑了笑,知道背后太后的眼光是多么可怕,他可不想落下个‘以色事君’的罪名啊!
“皇上对臣下如此关怀,微臣感激不尽。今日时间紧迫,请先容臣向皇上禀报要事。”慕青宁巧妙地在皇上腰间轻轻一捏,他紧抱住她的双手便松开,慕青宁趁机逃出来,跪在地上,让皇上无法再把她拉回去。
皇帝诧异了一下,但一转眼看见太后脸色不好看,便作罢,挥挥手道:“你有事,起来回话吧。”
“多谢皇上。”慕青宁站起来,不想继续耽搁,开口便说:“臣冒死回来,只希望帮皇上铲除奸臣,请皇上……。”
慕青宁本打算侃侃而谈,发表一番惊人的言论,以在太后面前找回一点儿刚才被皇帝弄丢的颜面,可是她还没有开始激昂演说,就已经被皇上一挥手打断。
“别说了。”皇上的表情忽然冷静下来,再不是刚才孩童一样的天真。
慕青宁愣了愣,不明白皇上为什么突然转变了,看向太后,发现太后也是一片不解。
“朕做不了好皇帝,也不想做皇帝。”皇上稍稍撇过脸,“朕比不过炎亦邪……。”
“皇上!”刚刚还病弱的太后忽然来了精神,出声打断皇上的话,脸上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你让母后太失望了!”
“母后…….。”少年的皇帝痛苦地看向自己的母亲,紧咬着唇,左右为难,“皇儿从小就没有做皇帝的野心,您很清楚,那个皇位根本不适合我!”
太后紧紧咬着嘴唇,嘴唇都快咬破了,泪水一颗一颗滚落下来。
慕青宁也急了,皇帝这么没志气,任由炎亦邪独霸天下,那她不是彻底没戏唱了?
“皇上,您忘了身上流淌着怎样的血液了吗?月曜城里的圣君看着您呢!”她故意把话说重,只希望皇上也能明白自己肩上的重量。
圣君是白虎的守护神,从皇位自古的传承方式,便能看出来白虎人又多么崇拜圣君。
皇上显然也感觉到肩上的重担了,微微一愣,道:“难道,非要和炎亦邪一战吗?为了天下百姓,朕愿意让位。”
好不容易看到他动摇,慕青宁忙道:“皇上不能这么说,天下百姓拥护的,是具有正统神族血统的皇上,如果炎亦邪坐上皇位,只会惹得圣君大怒,从而将祸人间,到时,恐怕只会生灵涂炭!皇上宅心仁厚,一心为百姓着想,一定会明白臣所说的话。”
皇上沉默了,缓缓在床边坐下,眼神空洞地看着某处出神。
慕青宁默契地看了一眼太后,知道皇上是动摇了,他虽没有做皇帝的野心,可是到底有一颗善良的心。
片刻之后,皇上才抬起头,看看太后,看看慕青宁,站起来,沉声道:“跟朕走吧。”
“是!”慕青宁高兴不已,最终还是想通了!
太后也眉开眼笑,咳嗽几声,似乎比刚才更虚弱了。
慕青宁这才想起来问:“太后,您的身体……”
太后摇摇头:“这只是小伎俩而已。”
慕青宁点点头,太后说是小伎俩,可是身体成这样,还是要忍受很大的痛苦吧。为了皇上,为了白虎,太后当真是鞠躬尽瘁。
不知不觉间,慕青宁也觉得一股热血澎湃在心间,让她无比激动。
虽然她的出发点并没有太后这般高尚,然而最终目的都是一样的,就是——对付炎亦邪!
带着炎渝一同跟随皇上回长乐宫,慕青宁隐隐激动,长乐宫距离万华宫很近,这下子救武宁希望就更大了一些。
慕青宁高高兴兴跟着皇上走近正殿,冷不防地,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
“太后如何了?”
高兴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皇上和慕青宁同时停住脚步。
正殿里,两个男子并排站在窗户下,炎亦邪抬眼看向皇上,丞相独孤城则含笑望着局势发展。
慕青宁的心猛然跳了一下,正面交锋,她完全没有防备!
皇上却少有的镇定,道:“有太医在,炎亦邪尽管放心就是。”
不知道为什么,慕青宁觉得炎亦邪的眼神朝她的方向瞟了一眼,身上的汗毛顿时全都竖起来。
被他发现了什么吗?
果然,很快的,独孤城的目光就转到皇上身边的她和炎渝身上,刚才太高兴了,完全没有想到炎亦邪和独孤城会在这里,因此也没有掩饰一下,就跟在皇上身边进来了。
焉知道能和皇上走那么近的人,都是皇帝最亲信的人,哪个会是陌生的脸?
“这二位公公,想必是太后宫里的人吧?”独孤城一语切中要害,她们在贵芳宫中也算小有名气了,她和太后‘那一腿’至今都没有扯清楚。
谁知道会不会被哪个大嘴巴说漏了,因此炎亦邪和丞相立刻来查了。
太后最近很宠幸的小太监,忽然跟了皇帝来了,这不是明摆着让人起疑吗?
慕青宁暗暗怪自己刚才被高兴冲昏了脑袋,没有考虑这么多,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是母后宫里的人,母后看着这两个奴才机灵,便让跟在朕身边伺候。”皇上跨进大殿,一抖衣袖,到底是做惯了皇帝,立刻就拿出皇帝该有的样子来,朗声道:“从何时开始,炎亦邪和丞相这么清闲,连朕身边的人都要管一管了?”
说得好!
慕青宁在心里叫了一声好,皇上就该拿出皇上的样子来,否则才会被欺负了。
独孤城微微一笑,没有生气的样子,“微臣不敢,只是跟着皇上的人,关系到皇上安危,微臣一心为皇上,因此才问上一问。”
一心为皇上?慕青宁觉得好笑,丞相大人还真是幽默,这种笑话都能说出来,真是冷场到底了。
“丞相的意思是,不相信母后的眼光?”皇上出言讥讽,冷笑道,“太后是朕的亲生母亲,难道她还会害朕不成!?”
这一句话压下来,搞不好就能给独孤城戴个‘大逆不道’的罪名,皇帝平时温和,哪里会这么犀利,独孤城顿时有些惊愕。
若不是在这种情况,慕青宁真想跳起来给皇上一个狠狠的拥抱!看着堂堂状元郎被皇上几句话堵得哑口无言,真是有说不出的快感啊。
“微臣不敢。”独孤城连忙跪下请罪。
“丞相无心之言,皇上不要放在心里。”炎亦邪走上来,语气平静。
无心?
哼!鬼才相信他是无心的!
这样子针对皇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的自由全都被限制!而第一次爆发,多少都让他们震惊了一下吧。
炎亦邪一发话,皇上的口气到底还是软了下去:“丞相自然不敢对太后不敬,起来吧。”
独孤城谢罪站起,炎亦邪道:“今日有消息传来,北疆国有不少奸细潜入白虎,皇上有什么对策?”
“奸细?”皇上眉头一皱,北疆国还真有胆子,敢派遣奸细来,北疆皇帝真的疯了吗?打算长途劳顿发起一场看不见胜利的战争?
“边疆一切军队驻防的安排,朕都交给独孤将军,明日独孤夜便会离京,皇上不必担心边境之事。”
这个时候把独孤夜调走?
慕青宁的心没来由地快跳了几下,难不成,炎亦邪打算在内忧外患的时候动手篡位?
他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吗?
“奸细之事,朕考虑一下再做处理,今日朕累了,想先休息会儿。”皇上没什么激动反应,倒露出一副疲累的样子来。
炎亦邪眸光一晃,没有反对:“是。”转身离开时,狭长的眸子忽然看了一眼慕青宁,带着一种危险的讯号。
慕青宁的心都跳到嗓子口了,然而还是一脸镇定淡然地恭送他们离开。
炎亦邪和独孤城都走了之后,慕青宁跟着皇上进了寝殿。
皇帝闷闷地在坐在榻上,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准备行动了。”
慕青宁也有些六神无主,没想到炎亦邪这么心急,他现在行动,她拿什么来迎战?
唯一只有皇上手中的护国军,可是一支军队的力量怎么够?
想去炎亦邪离去时那个眼神,总觉心惊肉跳,他果真看穿了吗?如果真是这样,她更加没有把握了。
“皇上,万华宫里那位姑娘,您见过吗?”慕青宁小心地问。
皇上正在想什么,听到慕青宁的话抬头,摇摇头:“朕不想要别人。”
这傻孩子当然不知道万华宫里的女子是谁,可是对于慕青宁却意义不同,琢磨着,应该怂恿皇帝去一趟万华宫。
“皇上心情不好?不如去万华宫看看美人儿?”
皇上忽然一脸难以置信地表情看向她:“你说什么?”
“看,看美人儿啊…….。”慕青宁不知道说错了什么,竟然惹来皇帝这么严厉的眼神。
“朕不想做的事,他们一个个都来逼朕!现在连你也要逼朕!”皇上彻底暴怒起来,一挥手打翻了桌子上的茶具烛台,外面的太监宫女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忙跑进来,谁知道更让他生气,“滚出去!”拔了墙上的宝剑,提剑过去乱砍一气,吓得满屋子太监宫女哭喊奔逃,鸡飞狗跳。
慕青宁也吓了一跳,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话引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来,连忙冲上去,抱住皇上的手臂,“皇上冷静!皇上!”
皇上喘着粗气停下来,手中的宝剑慢慢掉在地上。
“蓝儿,有时候,朕觉得自己是另外一个人…….。”皇帝低下头,有些脆弱地抱着慕青宁。
“怎么会?皇上永远都是皇上。”慕青宁安慰道,刚才在气头上,他一时激动拔剑砍人,虽然很冲动,但他也不用自责成这样。
“不是的…….。”感觉到他瘦弱的身体隐隐发抖,慕青宁于心不忍,只好伸出手,轻轻回抱着他。
“蓝儿…….。”他低声呢喃。
“嗯。”
“如果有一天,朕做了错事,你可不可以原谅朕?”
慕青宁轻轻一笑:“皇上是君,慕青宁是臣,做臣子的,怎么可以苛责皇上?”
“不,你不要把朕当皇上,你只当只个普通人。你答应朕,一定要原谅朕,好不好?”皇上急切地说。
“好好,没问题啊!”慕青宁摇摇头,真是没办法,总觉得皇上像个小孩子一样,需要她哄。
“谢谢。”皇上放心了,在她脸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只有你,是真心对朕好。”
慕青宁怔了一下,随即满脸通红,从皇帝怀抱里挣脱出来,低头不敢正视他,“不早了,臣先告退了。”
皇上看着她羞涩的模样,开心得不得了:“现在天斗没黑呢,来,陪朕写字。”
“呃…….。”慕青宁犹豫着,步慕青宁和皇帝果然有一腿啊,这叫她怎么才好?
她可不想有这么多牵牵绊绊的感情,古代的人,她现在是能躲一个就是一个,不想过多留恋了。
免得有一天,她会舍不得…….
皇上心情不错,把被他吓出去的宫女叫进来,重新摆好笔墨纸砚,让慕青宁磨墨,自己大笔一挥,刷刷刷在宣纸上龙飞凤舞写字。
慕青宁想趁他心情好的时候再婉转地提一次去万华宫的事情,但是一抬头看见他脸上暖暖的笑容,想起他刚才暴怒的样子,又觉得不忍心,把到口的话又狠狠咽了回去。
“你瞧。”皇上搁下狼毫笔,宣纸上墨汁淋漓,题着一首词。
“日照澄洲江雾开,淘金女伴满江隈,美人首饰侯王印,尽是沙中浪底来。”慕青宁轻声念出来。
美人首饰侯王印,尽是沙中浪底来。
慕青宁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有些诧异。
为何他要写这首词?
帝王者?金钱富贵,不都是百姓在沙中浪底为他淘来的吗?他应该高高在上的享受,自古以来的哪个帝王不是如此?
“如果有来世,朕定不会再要这美人首饰侯王印,只要安安静静做一个淘沙人。”皇上看着宣纸上未干的墨迹,唇角边有一抹柔和而落寞的笑意。
慕青宁的心因为他一句话而忽然疼起来。
来生,他只想做一个淘沙人。
住在寻常巷陌,有柳树依然,有良人织锦,有岁月流光。
从皇上寝殿出来之时,外面漆黑一片,有风吹过,凉凉的,慕青宁伸手抹了抹眼角,竟发现有湿润的东西。
她和皇上一样,也有这么简独孤的愿望。
可惜没有人愿意成全。
晚上的风虽然凉,可是吹着头脑却十分清醒。
慕青宁不想太早就回去,长乐宫守卫虽然森严,可是他是皇上身边的太监,除了长乐宫四处走动,身上有令牌,倒也没人真正拦她。
诺大的皇宫一片萧索,即使灯火辉煌,可是却掩饰不住黑暗之中的孤寂冰冷。
脸上的泪水已经被风吹干,眼角的皮肤有些干的难受,她伸手去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揉了眼睛的缘故,总觉得眼前模模糊糊的,看什么东西都不清楚。
前面有凉亭,庭前种着花,是一种优雅的紫色。
风送来淡淡的香气,闻之欲醉。
是什么花?
她从来没见过。
想走进去细看。
忽然风吹来,比刚才更强。
六角亭上有白色纱帘,虽是夜晚,可月光皎洁,白色纱帘恍若反射着月亮的光芒,变得越发皎洁明亮。
帘中若隐若现,似有人绝。
慕青宁的脚步忽然停住了。
纱帘中的人正抬起头,漆黑的眸子向她望来。
一瞬间,时光寂静。
鼻子里酸酸的,某种力量牵扯自己,让她不能自由支配的自己的腿。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遇见他?
刚刚才被风吹干的泪水,这个时候又有重新流出的趋势。
“你是哪个宫里的?”六角亭中的人语声轻飘飘的,黑眸中有一抹迷离。
慕青宁这才醒悟,自己现在是易了容的,而且夜这么黑,他不一定能认出自己。
加上空气中浓郁的酒味。
他喝酒了吗?
记得第一次跟着他逃出日曜城的时候,他喝了许多酒都没有醉,他酒量很好。
但是现在他眸子里却有一丝醉意,看来,是喝了不少吧。
原来他也有借酒浇愁的时候。
慕青宁想转头离开不离他,让他一个人在这里自生自灭的好,但是刚转过身,却听见他喃喃地声音:“步慕青宁……。”
她寒毛一竖,果然被认出来了吗?
然而接下来他的话又让她稍微放心。
“本王会把你抓回来的…….。”
哼!妄想!
这一次不知道是谁输谁赢了?
“本王会亲手……亲手杀了你…….。”
心脏猛地滚过剧痛,慕青宁紧紧咬着嘴唇。
亲手杀我?
好啊,我现在就站在这里,你倒是来杀我呀!
她一时冲动,什么也不管,快步跑进六角亭中,掀开白色纱帘,周围紫色的花朵似乎被惊扰了,有花瓣随着纱帘四处纷飞。
“我说过,你最好彻彻底底弄死我!否则,你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我会百倍还给你!”她揪住他的衣领,把醉醺醺的他从六角亭的长椅上拖起来,“炎亦邪!你别逼人太甚!”
迷蒙的双眼微微抬起,带着如同雾气一样迷离的微光,“你说什么?”
“我说!我会让你死得很惨!”她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
如果下得了手,她现在就让他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你胡说。”他摇摇头,嘴角微微扯着。
谁也不知道他笑起来有多美,恍若一地月光,照着那无名的紫色花朵,那无法言说的美丽,几乎让人窒息。
“我才没有!”
他笑着摇着头:“你曾经发过誓,永远不会杀我。”
慕青宁一愣,她有发过这种誓言吗?
还是曾经的步慕青宁发过誓?
“那只是过去,现在不同了!”
“现在……。”他忽然变得迷茫起来,眸子里第一次出现脆弱的光芒,“没错,你确实和过去不同了…….。”
慕青宁咬着嘴唇,忍住想和他同归于尽的冲动。
手松开,让他酒醉的身体靠着六角亭里的柱子上。
算了,她不是趁人之危的人,不会在他酒醉的时候动手杀他。
她若要杀他,一定会正大光明,和他正面交锋。
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看了一眼他颓丧的面孔,慕青宁转过身离开。
在步出六角亭之后,她似乎隐约听见他说话。
“你告诉我这花叫紫鸢,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紫鸢。
是吗?
她现在才知道,这种美丽的花有这么优美的名字。
紫鸢,紫鸢,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让她心里莫名的惆怅起来。
她无处诉说的心…….
时令已是盛夏,这几天天气愈发的热起来,蝉鸣聒噪,让人无法忍受。
令仪公主却选择在这个时候进宫,像皇上禀告应该全国通缉越狱逃跑的驸马。
皇上在凉亭乘凉的心情顿时荡然无存,转身看着令仪公主:“这是为何?”
令仪公主道:“驸马所犯罪状条条都足以杀头,皇上任由他逃脱而不追究,未免太过仁慈。外面人会说皇上护短。”
“可他始终是皇姐的夫君。”皇上走到凉亭边,看着外面盛开一地的紫鸢花,“皇姐,这么多年夫妻,你对驸马竟没有一丝一毫真情吗?”
令仪公主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我一个人的儿女私情,怎么比得上皇上的国家大事?”
“不!”皇上断然否决,“在朕心里,国家大事比不上皇姐的幸福。”
令仪公主静静凝视着皇上的侧绝,许久之后,她眸光轻柔,敛着裙袂轻轻一拜:“多谢皇上隆恩,可是令仪区区一介女子,不敢置皇上于不义,请皇上还是以国家大事为重。”
皇上背转过身,悠然长叹:“罢了,皇姐的意思朕已经明白了,皇姐有空便去看看母后吧。”
令仪公主行礼退下之后,皇上一拳重重砸在柱子上,用力太过,拳头上竟出现丝丝血迹。
“皇上!”宫女太监心惊不已,忙着上来伺候。
“不碍事!”皇上不耐烦地一挥手,转身朝长乐宫走去。
口口声声国家大事!可是皇姐在乎的从来不是什么国家大事!
她只在乎炎亦邪,为了那个男人,她不仅不认亲生母亲,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要谋害!
他竟会有如此无情的姐姐。
心里冷得发疼,一走进长乐宫大门,皇上便忍不住喊道:“蓝儿,蓝儿!”
此时能找到解闷的人,大概只有慕青宁了。
心里所有的苦闷,也只有她才能了解。
炎渝一直呆在长乐宫,听见皇上的声音,连忙跑出来说:“回皇上,蓝公公去了太后那儿。”
皇上一愣,猛然想起什么,连忙转身往外走,“摆驾,去贵芳宫!”
一旁侍候的太监连忙跑上前跪下,挡住皇上的路:“陛下,今日不是初六,炎亦邪有令…….。”
“滚开!”皇上一脚踢开挡路的太监,急匆匆往外走。
炎渝看见大事不妙,连忙也跟上去。
盛夏的天气热得叫人受不了,慕青宁在贵芳宫呆了一会儿,陪太后说了些话,她是悄悄进来的,因为武功恢复的不错,让她自信涨高了不少。
其实炎渝在她脸上画的妆十分精巧,就算掉进水里,也很难褪掉。但天气闷热,太阳火辣,慕青宁浑身是汗,不停地在脸上擦汗,因此那层妆便越来越花,最后干脆被汗水模糊得都看不清了。
太后劝她先把妆洗了,等悄悄把炎渝叫来,再给她重新化妆。
慕青宁想想贵芳宫平时没什么人来,洗了就洗了,而且太后也派人去通知炎渝了,相信她很快就来。
太后命心腹侍女打了水来,慕青宁就着洗了,还好已经经过充分的汗湿,洗起来不是特别困难,但也费了她不少事情。
他一个‘大男人’洗脸,太后身为女子不方便在场,因此便出去了,侍女一并出去。
“毛巾哪去了?”洗完脸眼睛里进了水,慕青宁四处摸索毛巾,刚才明明记得放在这里的,怎么不见了。
手在空气中乱抓,忽然一条毛巾递到她手里,她以为是哪个侍女,便接过来,在脸上擦了擦,抬起头笑道:“谢谢了。”
“不必。”站在面前的女子冷冷地回道。
慕青宁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手中的毛巾掉在地上,身子一退,不小心碰翻了洗脸盆,‘哐当’一声,水花四溅。
“你是…….?”她有些不确定,怔了半响才让自己问出来。
眼前的女子高贵冷艳,容貌美丽,头上戴着公主的长冠,流苏垂在脸颊两侧,身着紫红色曳地长裙,腰间束着白玉腰带,腰带上刻着的是一朵朵盛开的金莲。
慕青宁知道这一身装扮代表着什么,她身为驸马,自然得好好搞明白公主是什么样子,虽然一直没有见过令仪公主真面目,但是对于公主的装扮,她可是弄得很清楚了。
而眼前这一身公主装扮的少女,她觉得越看越眼熟…….
细细一看,记忆中,似乎见过这样的女子,只是没有一身华盖的衬托,但一样的矜贵。
不就是上一次在公主府的桃花林里见过的美貌少女吗?
她当时还和她说过话来着!
心里顿时就凉了大半截,慕青宁想完了完了,这次彻彻底底没戏唱了。
“驸马可真是薄情寡义之人,不过短短数日不见,便不识本宫了吗?”令仪公主美目一瞟,声音冷冷的。
慕青宁提心吊胆地看着她,勉强一笑:“公主,公主说笑了…….。”
令仪公主朝她走过来,长冠下的珍珠发出一阵叮当脆响。
“驸马好狠的心,抛下本宫一个人逃跑,你让我以何面目对天下人?”
“公主说这话,未免太矫情了。”摸摸鼻子,在一阵惊吓之后,慕青宁也逐渐冷静下来,抬头望着令仪公主微笑:“如果我永远都不回来,才是公主最希望的吧。”
令仪公主脸上笑容渐渐隐退,取而代之的,是与身居来的骄矜:“驸马何意?”
“公主不用装糊涂人,既然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咱们谁也不用装模作样。你是炎亦邪的人,我是坚决拥护皇上,咱们两派对立,互不相容,你想弄死我,我也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你。”
“是吗?”令仪公主面孔冰冷如寒霜,好一个两派对立,互不相容!时至今日,他也不必藏藏掖掖了。
当年他一剑战天下,何等风光,高高的擂台上只有他一个人的身绝。
白衣如雪,黑发如瀑,飘散在四月优柔的风中,他转过神来,对着珠帘之后的她轻声说道:“多谢公主垂青,可在下曾起誓,今生今世,永绝情爱,望公主见谅。”
她恼羞成怒,十几年来金枝玉叶,她便是天上的明月,星辰拥护,万人仰望,她想要的东西从来不会得不到!
可她只为一人倾心,午夜梦中,俱是他一人身绝,孤傲的背,冷漠的面孔,寂静如深潭的眼眸,他一眼望来,便让她彻底沦陷。
她请求父皇,在他夺得武状元之时,一并下令赐婚,招他为驸马。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他站在泰安殿的大殿之中,静静听完圣旨,他抬起头,看见了躲在侧门偷看的她,她吓得惊慌躲开,然后就听见他跪下接旨谢恩。
她当时如此的欣喜欢悦,一颗女儿心,满纸相思意,以为她多年期盼,终于等来了折花的良人。
而新婚之夜,她娇羞地垂着头,等着他揭开红盖头,可他最终只对着他微微一拜,遵守着繁文缛节。
然后,便是没有然后。
她令仪公主在新婚之夜便被驸马丢弃在洞房,红烛垂泪,垂了一地的泪…….
若不是他薄情寡义,她又怎么会忍着被全天下谩骂的恶名,转而投奔炎亦邪!她只是想报复他,然而在报复的过程中,她慢慢发现,原来只有站在和他对立的一边,他的眼中才会有她!
“公主,你是先皇骨肉,是皇上亲姐,白虎的万千子民,全都看着你那!”慕青宁静静注视着令仪公主,幽幽地说。
令仪公主移步走到大殿一侧,遥看着殿外院中剩下的炽烈阳光,“我该做什么,我自己明白,不劳驸马费心提醒了。”
慕青宁心里一气,一直都不明白令仪公主的做法,究竟是为了什么,炎亦邪身为外臣,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她堂堂公主居然偏向逆贼,反而一起谋害自己的亲弟弟!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女人!
“公主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但是…….。”她转过头,看着令仪公主,“请公主看在多年相识的份上…….。”
“本公主一向秉公办事,从来不徇私情,请驸马自重!”没等她说完,令仪公主就冷冷地打断。
慕青宁愣了愣,嘴唇有几分苍白,咽了一口口水,好吧,她不应该存有侥幸之心,以为令仪公主真的会放过她。
这个眼里心里只有炎亦邪的女人,她怎么能祈求她宽容一点呢?
“好,既然公主不仁,也休怪我不义了!”慕青宁无所谓地耸耸肩,“公主前来,想必是看望太后的吧。”
“太后在偏殿,让侍女去通报一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