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身体一定有问题!”
应知非突然意识到,除了那一道血气化成的封印之外,他身上还有其他疑点!
他继承了原主全部的记忆,敢毫不犹豫地断言,原本的应家大郎,绝对没有这样蓬勃的斗志!
“也可能只是浩然正气的影响……找机会问问洪子鹰。”他以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强迫自己放下此事。
以免被应飞柏和金颜看出破绽。
两人也的确不曾多想,只以为应知非心头激荡着往事。
应飞柏定定看着堂兄,许久才道一声:“好。”
气氛似乎有些太沉重了。
应知非洒然一笑,故作轻松地走到桌前:“洪夫子有一位武者学生,我还不曾与他见面。将这首诗作为见面礼,你看如何?”
“他的弟弟也牺牲在横武关……”应知非随口讲述他在亚圣学宫的见闻,着重强调了“志言兄”的存在。
但堪堪起了个头,他的视线凝在纸上,声音乍然一滞。
应知非僵硬地抬起头,盯着应飞柏,目不转睛。
这叫,书法,一般?
应飞柏坐得笔直,目光坦坦荡荡。
应知非艰难地低下头,审视着眼前的宣纸。
苍劲而有风骨,如锥画沙,力透纸背。若以应知非的门外汉眼光来评价的话……小老弟这两篇字,与一旁的字帖,差不多是一个水平。
都挺顺眼、挺好看的。
到了这个时候,他哪里还不明白,应飞柏就是故意逗他!
或者说,故意报复他!
应知非清了清嗓,一本正经地看着堂弟:“凌虚,过分谦虚等于骄傲。”
应飞柏“呵”了一声:“礼尚往来。”
……你还干干脆脆地承认了。应知非斜他一眼,忽地恼恨自己是个读书人。
“早晚有一天……”应大郎暗暗磨牙。
金颜“扑哧”一笑。
武者耳聪目明,应知非双齿之间的动静,逃不过她的耳朵。
银铃般的笑声在耳边萦绕,应知非忽然又是一怔,而后就转过身,幽幽盯着金颜。
这小妮子,竟然和应飞柏狼狈为奸。
若不是她装聋作哑,他何至于提心吊胆的!
金颜稍稍低着头,把明眸藏在青丝里。但微微上扬的唇角,暴露了她的心事。
前伯府大公子应知非,只觉自己毫无家庭地位。
应飞柏忽然哼道:“金颜都知道的事,大哥却是从未在意过。”
应知非的脸色倏地一变,猛然醒悟过来,小老弟此举之目的,不单单是吊他胃口。
应飞柏不负大将之姿,这分明是在试探他!
但他的记忆中,的确没有这一段。原主也确实不知道,自己的堂弟竟有一手好书法。
“或许,局面不会那么糟……”
应知非做了一阵心理建设,慢慢转过头来,但……
他不曾在应飞柏眸中找到怀疑,也没有察觉任何危机。
只看见一张绷得死紧的脸,以及抱着臂、仰着头,鼻孔看人的嚣张姿态。
应知非忽然回过神,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也许、可能、大概,小老弟这反应,应该叫傲娇?
方才那一句话……似乎也更像指责和控诉。
“是我太多心了?”应知非有些迟疑,以余光扫向金颜。
金颜脸上只有慨叹。
“呃……”应知非欲言又止,哭笑不得。
合着应飞柏想试探的,是堂兄对他的关注与关心?
倒是应知非心里有包袱,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可你大哥造的孽,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话当然不能说出口,他默默背上原主的锅,决心反客为主。
应大郎上前两步,拍了拍堂弟的后脑勺,“行了,是大哥不对。二郎心胸宽广,别跟大哥一般见识?”
应飞柏一把拍开他的手,凤眼之中满是不屑。
“应二郎是公认的武道奇才……”应知非悠悠一叹,“连一个病书生都躲不开了?”
一旦贴上傲娇的标签,应知非再看堂弟,俨然有了新的认知。
应飞柏霍然起身,拔腿欲走。
应知非赶紧按住他,连声道:“别忙,先说正事。”
应飞柏没敢睁开他的手,怕误伤这个病秧子,臭着一张脸问道:“还有何事?”
应知非细细观察他的神色,还是没忍心直说,低声提醒:“我列的那张纸……你还漏了一个细节。”
细节?应飞柏略一思索,摇头道:“你说国师本身的古怪?我没见过她,大伯也从未提起。她的性情和行事,只能你慢慢摸索了。”
……我不是说这个。应知非无奈扶额,放弃挣扎,伸手点住某一行字。
应飞柏狐疑地看过去,目光忽然变得幽深。半晌,他缓缓抬起头,声音极慢、极轻:“资助?”
应知非默默掏出一个大荷包。
比桌上那个,大了一倍有余。
应飞柏的视线,在桌子和应知非之间转了几圈,没多少情绪地问:“大哥刚刚怎么不说?”
想到自己进门之时,堪称显摆的行为,应飞柏恨不得毁灭证据。
但又不舍得。
“这不是怕把你气出毛病嘛……”应知非暗暗腹诽。
诚然心头一片笑意,言语上,他自有另一种说法:“原本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
点到为止,却更似火上浇油。
看着堂弟的脸,应知非加快语速:“总之,钱这种东西,多多益善。我要到洪大儒坐前求学,寻觅新住处的事,就要靠凌虚了。”
是啊是啊,这个家再也待不下去了……应飞柏满面木然。
“你们早点休息,今晚我守夜。”他甚至不愿规规矩矩地走路,一个腾跃翻到桌前。
应知非只觉一阵惊风,就见门扉敞开一扇,应飞柏的身影,突兀地消失了。
金颜指了指屋顶。
应知非会意颔首,眼底一片悦然。
几度交手,终究是他更胜一筹。
弟弟就是弟弟。
他哼笑一声,绕到桌后收拾纸笔。
然后就僵住了。
“还有五篇大字……”应知非突然记起,自己是有作业的,不由得闭上眼,痛苦爬上脸面。
提笔,蘸墨,临帖。
应知非口中念叨着什么。
屋内的金颜与屋顶的应飞柏,同时侧耳去听,正听见他的咬牙声:“老古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