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连的俱乐部很简单,里面基本上没什么布置。
几张桌子紧靠在墙边,上面放着一个32寸左右的彩电,还是新兵连从外面临时租来的。
俱乐部的面积也不大,就是30平米左右,几十名新兵蛋子只能坐在地上看电视。
薯片、锅巴、辣条、泡面……地面上零零散散的摆放着各种食物,空气中弥漫着多种香料混合的味道,闻着都比炊事班的饭菜香。
听班长说老连队炊事班的饭菜很好吃,可是新兵连那个临时组建的炊事班,做出来的永远都是猪食。
烂白菜、炒咸菜,唯一管够的就是馒头。
每天不等训练结束,新兵蛋子们的肚子就“咕噜咕噜”的抗议起来。
那滋味儿,实在是让人难受。
要说那泡面的味道,在没有入伍之前,肯定是不屑的,可是入伍之后才知道那是人间美味。
张浩坐在门口的角落里,一手拿着薯片,一手拿着可乐,美滋滋的看着电视屏幕,至于那电影叫什么名字,他压根就没有仔细看。
守在门口的八班长陈晨不时伸手从他的手里拿上几片薯片,后来李乾坤捅了捅他的后腰,他就十分大方的把薯片和可乐送给了陈晨。
“你小子不错,比我们班那群傻吊有礼貌多了。”
张浩听到这个评语只是傻呵呵的笑,没什么比傻笑更容易让人放松了。
新兵蛋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不大,可是几十个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就显得十分乱了。
当周海涛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陈晨立刻黑着脸走到了电视前面。
“安静!”
嘈杂的噪音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接下来由你们周班长说件事,都给我仔细听着,明白吗?”
“明白!”
新兵蛋子们几乎是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杆,经过了大半个月的训练,他们已经养成了很多部队的习惯。
比如,早上五点半他们会准备的睁开眼睛;比如,回答班长问题时他们会主动立正喊报告;还有很多事情在逐步改变着新兵蛋子们的生活习惯,把他们从一名普通人变成一名军人。
周海涛走到前面,举着手中的一张卡片说道:“这是电话卡,50块钱一张,里面有100块钱,买卡的钱我已经从你们的存钱里面扣了,现在每个人一张发给你们。”
新兵蛋子们很快就把卡传递到了每个人的手里,然后静静地等待着周海涛接下来的话。
“今天是元旦,连队打开了通讯室,就在隔壁,里面有六部公用电话,插卡就能打出去。
我希望你们在今天能够给家中的父母亲人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过年不能团聚,这是一个遗憾,也是我们的责任,我希望你们能够理解家人,理解部队。
话不多说,每个人十分钟的通话时间,从七班到十二班轮着来。
记住,千万别超时!否则,下次就不要打电话了。”
卡已经拿到了手里,张浩却有些慌乱。入伍半个月了,还没有给家中的父母打过电话,一时间他竟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打这个电话了。
“七班,起立!”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陈晨已经下了口令,张浩几乎是机械化的站了起来。
“电话就在隔壁,前六个人现在过去吧。”
没有人说话,包括张浩在内的六个新兵蛋子全都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走进通讯室,靠墙的桌子上整齐的摆放着六部迷彩色的公用电话,陈晨就站在门口。
张浩走到其中一部电话前面坐下来,把卡插进了电话,却没有急着拨号。
“你们有十分钟的时间,想好跟谁打,别浪费,我在外面守着你们。”
张浩的手放在听筒上,脑子里浮现出家里的电话号码,却还是有些难以下决定。
“喂,妈,我,凯旋啊,都挺好滴啊……。”
旁边的张凯旋已经接通了电话,嘴里说着皖北方言,脸上也浮现出了灿烂的笑容。
渐渐的,屋里响起了各种方言。
张浩深呼吸几口气,按下了熟悉的电话号码,听筒里很快就响起了“嘟嘟”的声音。
就在他等待接通的时候,周海涛出现在了门口。
“咳咳,那个,我多说两句啊,报喜不报忧,都知道什么意思吧?”
有人点头,有人茫然,一时间屋里又安静了下来。
“你们都当兵入伍了,都不是小孩子了,这里离家又远,别让你们父母担心,知道吗?”
这次所有人都点了点头,这时候,听筒里也响起了母亲熟悉的声音。
“谁啊?”
“妈,是我……。”
张浩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时隔半月,从部队到老家,竟然给了他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臭子啊,在部队怎么样啊?吃的饱吗?冷不冷啊?”
听着母亲亲切的问候着,张浩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他害怕让母亲听到他的哭声,他只能含含糊糊的回答着母亲的问话。
部队很好,班长很好,战友很好,一切都很好。
母亲在电话里跟他唠起了家长里短的事情,一会儿说说家里的变化,一会儿说说家里的地,他能够感觉到,母亲在想他。
旁边的战友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座位,出门的时候全都用袖子擦了擦红肿的眼睛。
张浩看着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心中充满了无奈,最后只能用一句部队有规定,匆忙挂断了母亲的电话。
走出通讯室,他用同样的方式擦干了泪花,再次出现在战友面前时,他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俱乐部的新兵蛋子们还在没心没肺的笑着,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零食的香味儿,张浩坐在门口甚至能够听到走廊远处传来的叫喊声,那是几个班长和排长在打牌。
打过电话的人沉默不语,低头悄悄的舔舐着内心的伤口,儿行千里母担忧,他们只能够把思念压在心底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