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正午的饭点的时候,露露娜卡终于将朱利叶斯拉了上来。这时候,罗缪欧娜早已经离开了这个危险的边缘位置,去帮忙准备午饭了,如果朱利叶斯还有那个余裕的话,大概会很高兴没有差不多和自己同龄的女孩看到他现在的丑态——至于露露娜卡,她并没有被他归纳到同龄的范围内。
朱利叶斯被拉上来的时候,只有露露娜卡和沃德在他身边。沃德早已经不是那条脱毛的黄毛狗了,露露娜卡不知道什么时候为它换了一身光滑黑亮的皮毛,让它一条黄毛狗变成了黝黑发亮的狗。没有了过长的毛发,沃德看起来精神抖擞,没有了平时那样精神不振的模样。
朱利叶斯爬在地上,将肚子里的海水吐出来的时候,沃德就站在他的一边,就像是在嘲笑他的丑态一样,狗头高高仰着,还时不时吠几声。这条狗就和它的主人一样坏,但是朱利叶斯没有那个余裕去管沃德,要不是露露娜卡将他拉了起来,他大概快要被浪花给打晕过去了。那些就像水桶泼出来的水一样的浪花,让他快要对大海产生恐惧了。
露露娜卡蹲在朱利叶斯身边,看起来兴致盎然,也不在乎朱利叶斯吐出来的海水里还混杂着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朱利叶斯大概把早上吃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了。“能坚持到这个时间,倒是超出我的预期了。本来我还以为会更早把你拉上来的。明天的话,希望你能表现得更好,我很期待。”
朱利叶斯只觉得露露娜卡说了个非常好笑的笑话,但是又是个完全让人笑不出来的笑话。“你是在……呕……”朱利叶斯想说话,但是马上又吐了出来。被吊在绳子上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尤其是那绳子不知道为何还会疯狂摇摆,再加上海浪的击打,他就像一个被绑在绳子上的布娃娃,被暴风雨摧残肆虐。虽然在这海边现在并没有暴风雨,他也没有被吊在树上,但是只说体验的话,毫无疑问就是如此的,甚至要更过分。
露露娜卡继续说了下去,完全不在意朱利叶斯有话想说,但是说不出来的惨样,“你想拒绝的话,也是可以的,不过那就要你把剑还给我,然后回去自己的村子了。往南走的话,我想也没有遇上危险的可能,你总不会在路上就被野兽给叼走吧?”
听露露娜卡的话,她的意思看来是非常明确的了。要不留下继续接受她这要命的“游戏”,要不就离开这里。朱利叶斯可不觉得露露娜卡是个舍不得他离开的纤细女子,如果他真的想走的话,她绝对会一脚踹到他屁股上,将他赶回那个什么都没有的村子去。
对朱利叶斯来说,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他这么一个人而已。既然是独自一人的话,那么不管去哪里,其实都是一样的。但是唯有留在这里,跟在露露娜卡身边,他才能得到一些东西,一些他一直以来想要的东西。
朱利叶斯不知道露露娜卡是否真的愿意将那些东西赋予给他,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在露露娜卡那里得到一些东西。但是总得要尝试一下,才知道有没有可能,如果连试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了的话,那么他就什么都无法得到了。
朱利叶斯吐完后,双手握剑,将剑当作拐杖,让自己站了起来。“我会留下来的……不管你打算做什么,我都会撑下来!绝对不会让你把我的剑拿走!”
看着朱利叶斯一副强撑着的模样,露露娜卡也站了起来,非常满意的样子,“这就对了……这才是我想看到的。明天记得也要准时来到这里,可不要迟到了。现在你还吃得下东西的话,就跟我去吃午饭吧。”露露娜卡转身离开,但是走到一半的时候回过头来,继续对朱利叶斯说道:“给你点目标吧——什么时候你能自己从下面爬上来,而不是被我拉上来,这种过分的事就可以结束了。你肯定做得到吧?”
朱利叶斯听到这话,刚鼓起来的勇气差点就萎缩回去了。要从那种峭壁上爬上来,那会是一件多困难的事情?那长年被海水击打的湿滑石壁几乎没有能下手落脚的地方,而且要爬上来的话,身后就是无穷无尽的巨浪,总有办法能消磨他的力气、精神和意志。
但是在露露娜卡这里,他没有任何求得一丝宽松的机会。朱利叶斯只能真的尝试去完成这件事——不对,他必须得完成,不然的话,他也许会死在海浪中。
“加油吧,我可是很期待的。”露露娜卡对朱利叶斯挥了挥手,这次是真的离开了,只留下朱利叶斯还在那里喘息。“可别让我失望了。”
露露娜卡走后,沃德还在朱利叶斯身边。它绕着朱利叶斯转了几圈,叫了几声后就跟着露露娜卡离开了。
露露娜卡和她的狗走远后,朱利叶斯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绳子。“你没有告诉我这绳子该怎么解开……”他喃喃自语着。在回去吃午饭前,他现在有更麻烦的事情要先解决掉了——如果他敢拿剑削掉身上的绳子的话,露露娜卡大概会把他绑在一块石头上扔到大海深处吧。
时间过得很快,而且相对显得平静祥和,除了朱利叶斯被挂在海角下这件事。在他第一次被踢下海角后,又过了十五天。
朱利叶斯今天也被挂在了海角下面,被海浪拍打得摇曳不断,意识模糊。朱利叶斯可能不知道,这半个月下来,露露娜卡已经悄悄给他增加了差不多一半的时间。露露娜卡每天都延长他留在下面的时间,不算多,但是积累下来,就变成了一段可观的时间。
今天的露露娜卡依然坐在被当作栓绳子的木桩用的双手断剑边,磨着她的那把小刀。小刀已经被她磨得不能再锋利了,但是她还在磨,就好像要把小刀的刀身给磨掉才满意。
她坐在那里磨刀的模样,如果让朱利叶斯看到的话,朱利叶斯大概会发抖吧。她现在有一把非常锋利的小刀,割断一条绳子,总比割裂一个活物要简单的。不过他现在在海角下面,可没那个机会看到露露娜卡磨刀的样子。
能看到朱利叶斯现在惨淡模样的,不只有露露娜卡。在不远处的海岸上,奥尔加和帕丁都看到了朱利叶斯受苦的模样。看得并不清晰,但是足够清楚明白,朱利叶斯现在是何种状态。
奥尔加和帕丁,一个是刚好从森林里出来,经过这里,一个是在这海岸边钓鱼。在这里,可没有让闲人白吃饭的机会,每个人都得去干活,才有饭吃。奥尔加的肩上驮着一头野猪,野猪还有气,但是看它身上的伤口的话,离死也没有多远了。帕丁的脚边放着个篮子,他钓上来的鱼快要装满篮子了。
在礼拜堂的人不多,但是除了罗缪欧娜,每个人的胃口都很大。不说三个成年男子和还在长身体的朱利叶斯,露露娜卡无肉不欢的模样倒是令人吃惊。
在帕丁钓鱼的这个地方,能将整个海角的全貌收入到眼里,当然也包括在海角尖端处的露露娜卡和朱利叶斯。这是一幅奇妙的景象,一个少年被吊在海角下面,宛如一个被处刑的犯人;少女坐在上方,像是个执行处刑的刽子手——虽然这个刽子手是个女人,而且看起来实在太年轻了。
“她的所谓游戏已经持续了有半个月了。”帕丁说道,他的谈话对象自然不会是大海,只有奥尔加一人。“那个傻小子也坚持了有半个月。你觉得他什么时候会放弃。”
奥尔加和帕丁在早些时候就搞清楚了露露娜卡和朱利叶斯两人到底在做什么,同时,他们没有任何能干涉的机会。没人能阻止露露娜卡,也不会有人能劝朱利叶斯放弃这种等同自杀的事。
“现在放弃的话,他就和死了差不多——不管是掉在礁石上,还是离开这里,对他来说都等同死亡。”奥尔加说道。落在礁石上的话,那么朱利叶斯这个人就只剩冰凉的尸体留在这世上了;而离开这里的话,回到村子里的他,对他来说,人生也已经等同死亡。他将会碌碌无为,作为一个村民而活,然后又以一个村民的身份死去。
“不如再坚持一下,说不定能看到一些机会……一线生机。”奥尔加说完这话后,离开了帕丁在钓鱼的这个海岸。
帕丁看着大海,视线落在了吊杆上。这竹子制的钓鱼竿在他手里,就像一把举起来的武器,纹丝不动,只有前端的线在随波浪摇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