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蛙将轿子落在墓林之东的边缘地带,再深入下去,它怕被里面的巨头抓住,然后严刑拷打。
无奈,命还是比钱重要些。
“慢走啊呱!”
金钱蛙蹲坐在土冥尸头上,目送着叶席几人离去。
一阵阴风吹来,卷起脚下的灵魂黑沙,天空骄阳虽在,却显得昏蒙蒙的,好似已踏入鬼途。
叶席望向不远处的秘境说道:“秦小姐看到了那座山崖吗,地冥果就长在山崖之巅的老树上!”
“若路上有魑魅魍魉阻拦,你便摇响铜铃开道;若摘得果子遇到此地墓主询问,还请不要回答,否则前功尽弃不说,你命休矣!”
秘境之内有云崖,云崖之上有株冥树,颗颗饱满的地冥果就挂在枝头,诱使外来者自投罗网。
“嘎!”
一只暗鸦从枯树下飞落,站在叶席抬起的手臂上。
只见叶席打开宝箱取出些许灰色的佛肉喂食。
随后轻抚暗鸦的羽毛。
它似乎很享受,接着眨了眨眼睛,扑打着翅膀遁入秘境。
一切准备妥当,秦沐诗拜别叶席,当她跨入秘境时,便见暗鸦在她头顶上盘旋,然后落在她的肩上。
叶席收回目光,转身向前。
途中路过一座枯石院,院里有一座枯井,看起来像是荒凉了多年。
“旺财,我嘱咐你的话可听明白了?”
叶席从天字宝箱里取出一只乌黑泥碗交给旺财。
此刻的旺财遵照柳小荣吩咐变成半人半兽的模样。
闻言,旺财点了点头。
“害怕吗?”
旺财哑呜一声,示意不怕。
叶席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留它独自在此,便继续前行了。
随着叶席临近雀娘的领地,沉积于灵魂深处的记忆,宛若气泡一样飘浮上来,啵的一声炸开。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三万年前,初入此界的少年因身怀异法,而被众道追杀,后来侥幸被一只神鸟收留。
神鸟没有赶走少年,也没有觊觎少年身上的异法,反而指点出他修行上的不足。
两人形似师徒,又更像是一对姐弟。
从此神鸟带着少年在三皇界闯荡。
神鸟一直在找一匹白马,但始终寻觅不得。
期间少年的故乡频繁出现动荡,只能每隔数年才能见到神鸟。
等到最后一次相见时,便看到神鸟被人重伤。
不得以,只能送入凶尸古地,护她残缺魂魄。
叶席睁开眼睛,看到落尘的神鸟。
“雀娘,好久不见!”
一株枯败的红炎树上,浑身缠绕着死气的朱雀盯着树下的青年,青年眼里满是温柔。
前世遗憾,今生来补。
本想结束大灾时代,再回归三皇界,为雀娘封棺归源,逆活一世,没想到连接数场大战,害得他道伤全面爆发,终引下天劫而死。
耽搁了三万年,这一世不能再拖下去了。
啪——
雀娘拍打着翅膀飞落枝头,立在光秃秃的脑袋上,似把叶席当作了新的落脚点。
叶席一笑,想起了以起,雀娘也是这般,最后还在他的脑袋上搭起了鸟窝。
挥袖拂去卧石上的沙尘,叶席头顶着雀娘落座,陪着她朝西边望去,那是观城的方向。
红炎树的近旁是一条干涸的河床,宽数百丈,可以想象久远以前是一条多么汹涌磅礴的大河。
黄昏初至,日月同天。
此时,河床的上游传来隆隆的声响。
大地在颤动,远处的暗鸦扑凌凌的飞起。
没过多久,映入眼的是浑浊的江河滚滚而来,仿佛决堤而出的水兽,势不可挡。
一泻千里,浪花溅起来到空中,化成雨滴哗啦啦的落下,有冥尸破土沾之,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它在蜕变,成则为僵,败则灰飞烟灭成为此地养分。
朱雀展开翅膀,上方的空间形如灼热的炼狱,雨滴尚未落地,就被瞬间蒸发,升腾起浅白的水雾。
脚下是俨然洪水猛兽的江河,叶席估摸着是时候动手了,就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到红炎树下逛了逛。
发现没有新鲜树枝可捡,叶席咬破指尖按在树身上,对红炎树说道:“能给我一截你的枝条吗?”
红炎树从未品尝过如此奇异特殊的美味,高兴地摇摆起来,断下一根树枝,送到叶席的手中。
“雀娘,能给我你的窝巢吗?”
神鸟俯下身,望着爪下的青年。
它的眼睛半只清明,半只亳无神采,但仍能看清眼前的青年是否怀有恶意,无论掩藏的多深都没用。
咚咚!!
在叶席的额头啄了两下,像是做了标记,告诫其他墓主不可下手,否则就触犯了她朱雀的规矩。
雀娘飞到枝头,叼着老巢落下。
不足巴掌大,但确实是雀娘长眠的地方,为了抵抗阴邪之力的侵袭,她通常缩小身躯用来保存体力。
打开渡船尸者交托给他的乾坤袋,从里抓取一把干巴巴的泥土,叶席以指为刀,划开掌心一道口子。
顿时鲜血淌落,浇灌在泥土上。
但见黑巴巴的泥土变得泥泞起来,同时它的外观开始随着叶席的意念转变,其实不止是外观,内部的构造也慢慢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黑色的泥土是开天之土,能够化万物,是白马观的镇观之宝。
可惜这种泥土不多见了,即便有存世已久的,但多半像叶席手中这袋,其主不懂储藏之法,内中神性日渐稀少。
黑泥终于定型,冥纹浮现燃起幽暗之火,待火熄灭,留一条银丝,银丝如发,却坚韧非常。
叶席取出垂天钩,用银丝将勾子和枝条相连,至于饵料则用天字宝箱里的佛肉。
而佛肉源于小鬼像蜕下的旧躯。
这还没完,为了提高可行性,叶席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这块腐烂佛肉上写下一个‘令’字。
回到卧石,遥遥一抛。
静等河中大鱼上钩。
……
枯石院。
叶席走后,旺财遵照吩咐,将乌黑泥碗置于枯井底部。
这座枯井常年被灵魂黑沙掩埋,所以底部离井口只有近尺高。
可以看见泥碗边沿凝结出密集的露珠,随着露珠出现还有清香飘来。
一粒粒露珠凝结成豆子般大小时就会滑落碗底,慢慢的积少成多,已有半碗,幽香更为浓郁。
待到黄昏来临,阴阳交汇之际,泥碗的底部浮现太极双鱼的图案。
一滴细小到难以察觉的雨珠从天而降,落入泥碗,发出叮咚轻响。
碗内水波荡漾,泛起阵阵涟漪,底部双鱼宛若活了过来,游出太极图腾,在泥碗周边嬉戏打闹。
旺财眼中扑闪闪的,心中好奇,伸出食指向双鱼点出。
一指点阳鱼,阳鱼啵的炸裂开来,落入碗中,很快乌黑泥碗里又浮出一条阳鱼遨游。
就在旺财趴在井边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
“小兄弟,能否讨碗水喝?”
旺财吓得缩回手掌,回首看见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
破旧的斗笠,身上披着蓑衣,明明没有下雨,他的全身却湿漉漉的。
斗笠之下是张山猪脸,他说道:“我愿以人皇真经来换取!”
旺财摇了摇头,山猪又道:“我愿以天下财富来换取!”
旺财再次摇了摇头,山猪说道:“那三皇界山河?”
旺财撑着下巴沉默了会,转身弯下腰去,端起乌黑泥碗。
山猪叹了口气,露出失望的表情。
旺财捧着乌黑泥碗来到山猪跟前。
就在对方正要伸手接过的时候,旺财郑重地摇了摇头,气得山猪掀起斗笠上的黑纱,喝骂道:“哪来的小辈,还懂不懂规矩了,快说出你的愿望,我山猪客定帮你办到!”
这次旺财不再摇头,而是指了指身后的枯井,山猪客脸色幻变,心道是那老家伙派来的弟子?
内心挣扎片刻,咬咬牙,把心一横,豁出去了:“气死爷爷俺咧!”
一声大叫,啪的夺下旺财手中的乌黑泥碗,将魂液咕噜咕噜的吞下肚子,然后举起泥碗猛然摔在地上。
再重重踩了一脚。
山猪客恶狠狠望向旺财,说道:“小辈,你的要求我定会做到,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师从何人?”
旺财指了指嘴巴,遵照叶席的叮嘱,学哑巴比划了一番。
“哼,果然是那老家伙的弟子!”
山猪客不满望向天穹,咒骂道:“老贼,你不可能永远困住我!”
然后把目光落下来,说道:“还有你这小贼,别让我再看见你!”
说罢,大步向前,投入井中。
旺财则在远离枯井。
一声扑通,山猪客庞大的身躯落下,溅起大片水花。
按理说井中堆积了厚重的尘沙,哪来的井水,但现实是山猪客一投井,就涌现出至阴寒冷的冥河之水。
仿佛这座井从未枯竭过。
井中冒出寒雾,接着咕咚咚声响,井水愈渐泛红,山猪客的猪头还有蹄髈飘浮上来。
旺财嗅了嗅,是猪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