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压住夏予的胸腔,她口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视线也不太清明,眼皮忍不住地想要盖。
她眼前突然出现一道身影,那是个穿着玄黑礼服,站在高阶之,回眸带着冕旒晃动的男人。他下颚微低,满是从横捭阖睥睨天下的帝王气。
他朝夏予伸出手,低沉成熟的嗓音有几分磁性,“阿迢,把手给朕,朕牵着你走。”
被旋涡包围的夏予当真伸出了一只手,她握他的手,却发现自己掐住的不过是一团水流罢了。
手心落空,夏予猛地清醒。
求生欲在她的心里燃起,她开始摆动四肢,拼命地往游。
她要活着。
凭什么在陆淮钦手里经历那么多事情,还要倔强地活下去,碰到陆徊远,反而就不想活了?
凭什么她普普通通的人家,却要战战兢兢地活着,任由这些贵人随意践踏?
凭什么好人不长命,祸害贻千年?
她夏予没爹娘没儿子还没有家也算没了夫君,难道还不够惨吗?她就算一直走在逆境,也从未主动害过一人, 这样的人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天理?
陆徊远是吧?她总有法子能从他手里逃出去的。
她都能从陆淮钦手里逃出一次, 他陆徊远又算什么?
这样想着, 夏予一头扎出水面。还不等她呛出水, 一只手突然压在她的头,在她始料未及的时候, 又把她的头压了下去。
一道冰冷的声音从水面传来。
“你不是喜欢水里吗?本王还以为你不打算出来了呢。”
说罢,就拽住夏予的肩膀把人提了起来。
等夏予喘了一口气,又将人压了下去。
“既然不想出来, 在水里多待一会也好,用水洗洗脑子,看看日后还会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他静静地看着夏予在水里挣扎,掐算好时间, 在她要被憋死的时候,携着她的肩膀将人提出来。
夏予立刻趴在岸边咳,把喝进去的水吐出来。
陆徊远则轻轻抚着她的背, 又替她整理散乱的发髻, 动作温柔缱绻, 与方才判诺两人。
“你不必与本王倔着的,本王不是皇兄,不会怜香惜玉。你若开始就乖乖的,怎么会讨得这份苦吃?”
说完, 他又把夏予的头按进水中。
夏予死死扒住岸沿,才不至于整个人都无力地往湖中沉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夏予确定陆徊远是打算直接淹死她, 心中漫起的无限恐惧竟然慢慢消散而去, 脑中开始回忆往昔所有值得的美好。
这时有人跑前来, 脸带了几分焦急地在陆徊远耳边低语。
陆徊远未舒展的眉宇又紧蹙了几分,看着水下已经没什么动静的夏予,直接把她推进了水里, 随后便由近卫推着出去。
绕过几道高墙, 又走过一段密室, 陆徊远看到站在远处的那倒身影,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他的手心摸向了轮椅后面, 只要他用力按下那个按钮, 轮椅的毒针就会射向远处那个人。
“你觉得你快得过我?”远处的人早就看透陆徊远的小动作,挑眉提醒的同时,长指摸向腰间的暗器。
陆徊远瞬间妥协,手从边挪了过来, 甚为乖巧地放在了膝盖,垂眸问:“你来找我做什么?”
“想你。”
今天中午才一起吃的饭,想你他娘的!陆徊远心里骂着不敢脱口而出的脏话,脸却做到面无表情。
“去吃饭吗?”
“不想去。”陆徊远答。
“有家酒楼的鸡做的特别好吃,带你一起去尝尝。”像是没听到陆徊远的拒绝,那人前直接来,从近卫手里接过他的轮椅。
当那抹身影遮住陆徊远身前的光,又想要亲他时,陆徊远终是怒了。
他将人拂开,斥道:“都云谏,大岐不比你北都民风开放,你若不要脸,本王还要!”
“哟。”都云谏对陆徊远的发威好像有点诧异,那声自称的“本王”更是前所未有。
不过她对这男人向来可以做到不在乎这些小细节,随即推着陆徊远往前走。
这一刻,陆徊远无奈到了极致。
顺着夕阳往前走,他脑中全是和都云谏的点点滴滴。
陆淮钦登基的时候,陆徊远才十六岁。他被派到北部,数次与北都交手。
按说他在军事颇有造诣,功夫也不错,是大岐最年轻的将军。开始对战的那几月,确实是连连得胜。
可后来都云谏这女人亲自披战袍了战场,陆徊远就不止吃一两次亏了。
最严重的那次,是他使计逼得北都兵马节节后退,可他却未料到,都云谏情愿连失几城,也要带兵马将他活捉。
被都云谏抓的那一刻,陆徊远打算自刎。因为他的两膝已经被她射来的剑贯穿, 下半辈子只能坐轮椅了。
但都云谏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比起被抓起来成为人质, 或者是作为敌国将领被严刑拷打,陆徊远觉得更为丢人的是, 他要被都云谏娶做皇夫!
就算女人做皇帝, 也改变不了陆徊远刻在骨子里的男尊女卑的认知。做皇夫,他是宁死也不会答应的。
况且都云谏是个老女人,比他还大三岁。他这辈子都没去过勾栏,没玩过女人,也不想一来,就被一个比自己大三岁,又狠又毒辣的女人给玩弄了。
可事与愿违啊……
陆徊远想到那个夜晚,不自觉地捏紧了扶手。转角的时候,他两手捏住轮椅,不让轮椅继续前进。
“本王不想和你去吃饭,你不懂吗?”陆徊远问。
“懂。但是你的想法并不能左右我的想法。懂?”
“都云——”
陆徊远还没喊完她的名字,就被她禁锢住了下颚。唇又一次贴了更加软嫩的唇,可那唇却一点也不温柔,不停地啃着他的唇畔,直到有血腥味弥漫,才算罢休。
都云谏的指腹碾他的唇,把血迹抹开,指腹又在他白皙的脸揩了一下。
男人的脸顿时像染了一片花瓣,衬的他的眉眼更加精致。
都云谏没有忍住,直接含住了他的耳垂吮吸。好一会,才贴着他的唇畔低声道:“你知道我有多馋你吗?”
陆徊远耳根瞬间通红,他压住扑通跳动的心,却压不住越发干涸的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