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委书记刘继强听到金荣华的话后,有意无意的往县长方朝阳那扫了一眼,不过对方却并没有响应他的眼神,而是低着头两眼盯着手中的紫砂茶杯,仿佛那上面雕了花一般。
刘继强见方朝阳不理睬他,心里也不慌乱,他要说的这两个问题都和县长商量过,回不回应无所谓。
“书记、县长,我们在进行本次副科级干部考核过程中,发现了一起权钱交易案件。”刘继强沉声说道,“教育局副局长蔡宏浩在主管招生过程中,将数名学生开后门办进了长恒中学,从这些学生的家长处获得了十多万元好处费。”
肖致远听到刘继强的这番话后,才知道蔡宏浩犯的什么事,而这货竟天真的以为是他在背后搞的鬼,原因便是他意图对程怡露不轨,这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好嘛,看来我们这个副科级干部考核还是很有成效的嘛,竟然还揪出贪官来了,这可是当初始料未及的呀!”金荣华听到刘继强的话后,一脸开心的说道。
金荣华搞这个副科级干部的考核主要是针对的是方朝阳,很有几分投石问路的意思,现在误打误撞竟将蔡宏浩装了进去,这下更是师出有名了,他当然开心。
金荣华说到这儿,略作停顿,又接着说道:“通过这事,我们可以看出,对副科级干部加强监督与考核还是很有必要的,他们要是出工不出力的话,主要领导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干不成事。”
尹瑶卿听到金荣华的话后,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下方朝阳,金大书记这话可很有几分指桑骂槐的意思,不知方县长听后有何感想。
金荣华并不管其他人怎么看他刚才的那话,径直问刘继强说道:“刘书记,你才说了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是什么,不会在其他单位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吧?”
刚才那话出口以后,金荣华便意识到有点太过明显了,为了转换话题,便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刘继强听到金荣华的问话后,笑着说道:“书记,不是!之前那是坏的典型,现在这个是本次考核中的翘楚,环保局副局长贾大宝得分最高,位列第一。”
刘继强说到这儿以后,便停下了话头,不再往下说了。
在场众人,包括金荣华在内,都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的头脑的感觉,贾大宝得分最高,排名第一,怎么反倒成了问题了。
既然考核算积分,搞排名,那便注定有人排在榜首,有人排在末尾,这是再正常不过的问题了,何来什么问题一说呢?
片刻以后,刘继强仍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金荣华便冲着卢劲松使了一个眼色,让他把对方下面的话引出来。
卢劲松心领神会道:“刘书记,你这话我可就有点不明白了,贾大宝得分最高,排名第一,怎么反倒成了问题,难道这当中有什么弄虚作假的行为不成?”
卢劲松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往组织部长曹荣军那瞥了一眼。别人不知道,卢劲松却是清楚的,这个考核百分之九十的工作都是组织部做的,金荣华之所以将其送到刘继强手上,便是想试探一下方朝阳等人的反应。
卢劲松的话音刚落,曹荣军便接口说道:“刘书记,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
听到卢、曹两人的问话,刘继强再也装不下去了,接口说道:“两位别误会,贾大宝同志的考核是严格按照组织部和纪委制定的方案搞的,这当中绝不存在任何差错,只是我不清楚张副局长的有一项分该不该加,如果加了,他就是第一,如果不加,他就要排到后面去了。”
“刘书记,你这一说倒是提醒了我,我记得组织部这边算的,贾大宝并不是第一呀!”曹荣军恍然大悟道。
曹荣军知道金荣华和方朝阳不对付,而卢劲松和刘继强又是两人的铁杆,他可不像掺合到这当中去,只要有机会,他便首先做的便是将自己身上摘干净。
刘继强接着曹荣军的话说道:“曹部长说的没错,贾大宝在组织部计算的分值确实排不到第一,但在考核细则中有一项特殊加分,即被考核人在此期间有特殊表现可以最多加十分的特殊表现分。”
刘继强说到这儿,略作停顿,接着说道:“前几天,张副局长亲自带人去沙头镇,责令中伦化工停产,纪委这边觉得他的这一行为算是特殊表现,便给他加了十分,于是他便成了第一。我现在想问的就是这个十分到底该不该加,希望书记、县长和诸位常委能指点迷津。”
听到这儿,现场众人终于明白过来了,刘继强兜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原来坑挖在这儿呢,这是想逼着金荣华在中伦化工一事上表态呀!
方朝阳和刘继强为了能请君入瓮,真可谓是煞费苦心,没点道行,还真布不出这个局来。
刘继强的话音落了以后,整个会场上便陷入了一片静默之中,不夸张的说,连根针落下来的声音都能听见。
肖致远做了旁观者,悄悄打量着现场众人的表现,有埋着头在比记本上写写画画的有两眼目不转晴盯着茶杯或烟盒的有两眼凝视着天花板发呆的……
会议桌上唯一的女士尹瑶卿则一本正经的打量着她的芊芊玉手。肖致远发现每次开常委会遇到难题时,尹瑶卿都会欣赏她的玉手。肖致远一次云雨之后,曾问过尹瑶卿到底在看什么,尹部长却说无可奉告,搞得某人郁闷不已。
除尹瑶卿以外,肖致远另一个关注的对象是副书记叶强波,他总觉得对方脸上有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可仔细看时,却又什么都没有,这让他很是不解。
“既然大家都不开口,那便我来说吧!你们的方案是在考核前制定的,对事不对人,既然贾大宝同志的表现够得上特殊表现,那这个分就该加给他!”金荣华沉声说道。
金书记心里很清楚,刘继强的这个问题便是冲着他来的,别人不可能站出来帮他化解这个难题,既然如此,不如大方一点接下这个茬!
“我不同意!”金荣华的话音刚落,方朝阳便扬声说道。
众常委以及肖致远等服务人员听到这话后,顿觉精神不振,这是一、二把手单挑的节奏呀,得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方朝阳表明态度以后,接口说道:“中伦化工虽在三废排放上做的不够到位,但也不能让人家无限期停产呀,到时候,县里的经济指标下滑,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县长,你的意思环保局责令中伦化工停业整顿做错了?”金荣华针锋相对的问道。
“我可没说他们做错了,但中伦化工毕竟是我们长恒的龙头企业,养活了沙头镇一方人,冒然让其停产,必然会引发的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试问一下,这个责任谁来负?首先,我在这儿明确的表个态,我们县政府可不承担这个责任。”方朝阳掷地有声的说道。
金荣华想不到方朝阳的态度竟会如此强硬,当即也怒了,接口说道:“行,如果中伦化工因为这事出什么问题的话,这个责任政府不承担,党委来承担,这总行了吧?”
方朝阳听到金荣华的话后,心里开心的不行,当即开口说道:“诸位都听到了,从现在开始,中伦化工无法发生任何事,都与政府再无关系,这样的话,我就没话说了。”
方朝阳在官场混迹多年,可谓老辣至极,这话听上去带着几分负气之意,实则却把他想要说的明确无误的表达了出来,中伦化工以后再出任何事情都与政府再无关系,那自然也就与他方大县长无关了。
方朝阳的这一做法虽有几分不地道之嫌,但却帮他将中伦化工的担子给撂掉了,这便是最大的成功。
回到办公室以后,金荣华仍生气的不行,关上门以后,冲着肖致远沉声说道:“你看看,这是一个县长该说的话嘛,我真为和这有人的共事感到羞愧,这也太没有责任心了,简直是关键时刻撂挑子嘛!”
金荣华的生气可想而知,他才是长恒老大,之前的常委会上,方朝阳不光迟到,而且当着众常委的面说出那样的话来,这等于是彻底和他撕破脸皮了。
金荣华怎么想都觉得生气,有种怒不可遏之感。
肖致远在一边低着头将金荣华杯中的陈茶倒进垃圾桶,然后帮其重泡了一杯新茶,放在他的老板桌上。
尽管做了几个月的秘书,肖致远还是第一次见金荣华发这么大的火,但心里却很清楚,他要做的只是倾听对方的发泄,什么话都不要说了,说了反倒坏事。
书记和县长之间不管怎么闹,那是他们的事情,他一个小秘书如果在里面指手划脚的话,那就是不知进退了。
金荣华并没有如肖致远预料的那样,发泄一番便过去了,而是越说越生气,最终怒气冲冲说道:“致远,你现在就给环保局的贾大宝打电话,就说我说的,中伦化工如果不上马环保设备的话,就别让他们生产,县里如果有人有不同意见,让他尽管往我身上推,我倒要看看我这个一把手说的话,到底管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