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块银元?”
赵煊目光来回扫视一圈,重点在吴忠背后的女人和小孩身上转了转。
“阿嬷,我怕,我想回家……”
“嘘嘘!闯祸胚,听话阿嬷给你白和蛋吃哦!”
明显上了岁数的女人,哄着怀里的小孩子,目光却隐含期盼地看向赵煊。
“我们不要这么多,20块银元已经够了,够了……”
吴忠注意到赵煊看向自己身后的视线,以为是对自己拖家带口不满意,连忙开口解释道。
“对对对,您瞧我这记性,三姐……吴管家那口子就当添头,有个刨食的地儿就成。”
蔡福贵也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搓着手假笑。
就在这时候,门外三儿小心翼翼地捧着几张纸走了进来。
赵煊接过仔细一瞧,正是面前这群男女老少的雇佣合同。
“您看,这几位的合约都在这了,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咱们再商量。”
“可以,就这样吧。”
打量片刻,没发现什么毛病,赵煊在一群人大喜的目光中点点头。
三儿很有眼色,登时麻利地递过一盒朱红色印泥。
随后,赵煊和吴忠等人一一按下手印,一式两份,交予双方各自保存。
蔡福贵作为吃“二分”的,笑眯眯地见证了双方契约的成立。
事罢,赵煊不作耽搁,立刻就朝着吴忠吩咐下去——
“既然合约已经签了,吴管家就先帮我在上海滩张罗一处合适的院子吧。”
“我给你六千银元的预算。”
“位置不一定要多好,但是面积一定要够大,起码是个三进三出的院子。”
“环境要安静一点,人要少一点。”
“另外,三天后家中有一场丧事要办,吴管家也要多费心。”
“具体怎么操办,你去找赵家拳馆的赵依依,和她商量着来……”
总算找到了能托付琐事的人,赵煊一口气不停,当下便把几件紧要的事情交代了下去。
旁边的吴忠听得是满头大汗,时不时连连点头。
蔡福贵见状贴心地为对方找来了纸笔,一连记了小半张纸。
“总之就是这些了。”
“其他的事情,等你先忙完这段时间,我再安排。”
端起有些放凉了的茶水,赵煊抿了一口,看向已经被自己忽视很久的其他人。
“郭师傅,陈嫂刘嫂,小翠小芬,你们几人这两天先回去等消息,薪水照常开,等吴管家找到宅子,再通知你们来做事。”
放下茶盏,赵煊眼皮低垂,不再言语。
人精一样的蔡福贵立刻就明白了,这是要端茶送客的意思。
“赵先生把话都说到这了,几位就别愣着了,赶紧回家收拾收拾吧,遇到赵先生这样的好主顾,大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蔡福贵一番声情并茂的话说完,让还想再打听些情况的几人无话可说,只能在三儿的引领下鱼贯而出,离开了牙行。
……
“三儿哥,这位赵先生靠谱吗?”
牙行外,小翠捻起一根头发缠到食指,好奇地向身旁的三儿问道。
“嘿!三儿哥啥时候害过你,你就瞧好吧,这赵先生看着气(财)度(大)不(气)凡(粗),言(衣)谈(着)不俗,想来不是平庸之辈。”
“我琢磨着,凭小翠你的本事,就算做不成姨太太,起码有吃有喝饿不着。”
“诶!三儿哥这是说的哪里话!”
小翠反驳了一句,想到对方的那句姨太太,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绯红。
“怎么了?三哥说得哪里不对吗?”
李三儿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调笑道。
“哎呀!三儿哥真是讨厌!”
小翠娇嗔着,表面上对李三儿的话很是羞恼,眼前却又忍不住飘过那张棱角分明的年轻俊脸。
“哼!”
旁边观察到小翠变化的小芬,忍不住冷哼一声,仰着下巴头也不回地从对方身边经过。
就这种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不说人家赵先生是留洋的高级知识份子,根本看不上国内的庸脂俗粉。
就算看得上,那也必然是被她蔡少芬这种娴静优雅的少女俘获芳心,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李小翠这种土包子惦记……
“什么人啊!真是的!”
李小翠听到熟悉的冷哼,瞬间嘴巴就撅了起来。
两人的心思彼此都是心知肚明,自然是相看两厌。
某种程度上来说,从小争到大的李蔡二人,就算没有赵煊,也必然会出现马煊,牛煊让两人争个不停。
“啧啧……”
旁边,李三儿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摇摇头,不再多言。
只是暗中琢磨着,回头自己把这赵先生偷个精光,这俩傻妞该会作何感想?
另一边,赵煊安排好了吴忠的工作,又让其他人离开,只把蔡福贵留在了房间中。
“蔡经纪,听说贵行还有一位麻经纪,不知是否有机会引见……”
“赵先生真是消息灵通,没错,除了蔡某人外,本行还有一位麻来财,麻经纪。”
“那敢问这麻经纪,怎么不经常露面啊?”
“噢,这个是因为来财兄平时闲不住,用赵先生你们文人的话来说,就是喜欢去下面的村里采风……”
采风?是踩点吧……
赵煊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倒也没有在这种事情上和对方掰扯,反而又问了一句。
“那这麻经纪平时走村串户的挺辛苦吧?”
“这……也不是。”
话说到这里,蔡福贵明显迟疑了一下。
“来福兄我隐约记得有几个固定的落脚点,倒也不虞错过宿头。”
有隐蔽的窝点……
赵煊又一次点点头,装作不经意地询问:“那敢情不错,其实我对这种事情也挺感兴趣,改日有机会可以与麻经纪相约结伴采风?”
“这就不必了吧?”
蔡福贵眼神闪烁了片刻,还是决定瞒住这位看上去“一无所知”的赵先生。
虽然他并没有参与麻来财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但毕竟在一个锅里刨食,对方身败名裂了,他蔡某人也讨不了好。
“没事,我就随口问问……”
又随口聊了两句,感觉火候也差不多了,赵煊很很干脆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向还在走神的蔡福贵抱拳告辞。
“这次就多麻烦蔡经纪了,一点心意还望收下。”
将10枚银元拍在桌上,赵煊没有给对方挽留的机会,当下告辞一声,便快步走出房间,离开了牙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