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安静地躺在丈夫身旁,没有入睡。
她的眼睛在黑夜里亮晶晶的,很传神。
跟他成亲一年有余,却无夫妻之实,或许,他心里还是忘不了那个人吧!
那个跟他青梅竹马的人,那个宛若拂柳一般的人。
好像过去了很多年很多年,薛宝钗差点忘记那人的音容笑貌了,不过,自己的夫君肯定忘不了,不但忘不了,而且铭刻在心!
薛宝钗偏过头望着枕边人,他的眼睛是闭着的,想必是已经睡着了。
很奇怪,自昨日起,这个枕边人,自己的夫君似乎不再一样,自己以前认识的夫君是绝不会去祈求别人的,何况还是那个忘恩负义的贾雨村!
可是,今天,他突然主动提出,要进城请求贾雨村的帮助。
想想躺在病榻上的老爷,还有一旁服侍的太太,薛宝钗释然了,这种情况下,也是被逼无奈。
今天,他回来的有些狼狈,应该是没有求得贾雨村的帮助,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怎么会突发善心!
“今日城中发生地震。”
贾宝玉心中很懊恼,他很想给自己一巴掌,“宝姐姐”三个字很想叫出来,却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薛宝钗微微一愣,他还没睡着!
“嗯,我知道,火房的一面墙壁震裂了。”
“明日我进城,找个泥匠来修修,老爷的病也不能再拖了,得请个大夫看看。”
薛宝钗没有说话,她不知道夫君为什么会这样说,家里没有钱了,难道他不知道吗?
“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
薛宝钗心中叹息一声,她不知道夫君有何办法,但是她却暗自下定决心,多做些针线!
贾宝玉心中很燥热,身边躺着一个丰腴的美人,还是自己的妻子,让他如何睡得着!
今天“捡来”的红木箱子没有拿回家,被埋在离家不远的一棵大桑树底下。
家里的老爷是一个方正的人,妻子是一个聪明细心的人,而且还有左邻右舍,人多眼杂。
贾宝玉现在是一个矛盾体,
现世的他喜欢赵飞燕般的林黛玉。
前世的他,喜欢杨贵妃般的薛宝钗,或者都喜欢。
如今,合二为一,虽然前世占据上风,但是现世也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自己。
贾宝玉很想抱着枕边人入睡,软香入怀,哪个男人不喜欢?
只是,试了好几次,身体就是不受控制。
贾宝玉心中长叹一口气,放弃了,慢慢来吧。
鸡叫三遍,贾宝玉就听见稀稀疏疏穿衣声,这是自己妻子起床的声音。
自己的妻子——薛宝钗,自成亲以来,每天都是鸡叫三遍就起床,忙着张罗全家的早饭。
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昨日已经吃完最后一粒米!
妻子的脚步很轻,生怕吵醒了熟睡的丈夫。
其实,丈夫早已经醒了,只是没有睁开眼,他正在思考是不是进城找一份差事。
贾宝玉听到门闩抽掉的声音,接着是推开柴门的声音。
片刻后,妻子悦耳的声音传来:“王阿婆,今天借您的米,来日我多做些针线,挣钱买米还您。”
“丫头,你慢点,别着急还,老婆子还有吃的。”
“阿婆,您快进去吧,外面凉。”
“哎,宝玉那臭小子能娶到宝丫头,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那么一大家子就靠着这丫头做针线度日,可怜见儿的。”
老婆子的声音渐渐变小,像是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自言自语说的话。
贾宝玉听着这话,心里对以前的自己咬牙切齿!
一家子人竟靠着一个女人养活!
废物!
早餐又是稀粥,再加上半碗腌萝卜,这是薛宝钗从王阿婆那里学来的本事。
贾政病高烧不退,咳嗽不止,王夫人在病榻前给他喂着稀粥,赵姨娘站在一旁抹着眼泪。
贾宝玉、薛宝钗、贾环、贾兰在外堂默默吃饭。
屋子里只有赵姨娘轻轻的抽泣声和时不时的筷子碰撞瓷碗的声音。
“砰砰砰”
是敲门声。
薛宝钗放下碗筷,出去打开柴门。
“我们是金陵府的捕快,昨日知府大人被人谋杀,家中财物也被盗走,据查,你家郎君昨日去过知府大人府上,叫他出来,我们有话要问。”领头的是一个左脸有条刀疤的男人,黑色的胡子盖满了整个下巴。
声音很大,屋子很小,每个人都把这人的话听得清楚。
众人心中一紧,现在可没有荣国公余荫。
贾宝玉平静的走出来。
“请将腰牌借我一观。”
刀疤男取下腰牌,递去。
贾宝玉接过腰牌,观看。
的确是金陵府捕快。
“请各位大人进屋一叙。”
三个捕快进屋。
贾环、贾兰怯怯地看了眼三人,便撇过了目光。
“各位大人请问。”
“据查,你是知府大人见过的最后一个外人。”
“我的确在昨天见过知府大人,但是也仅是说了几句话就出来了。”
“昨天城中发生地震,你可知晓?”
“知晓。”
“当时你在哪里?”
“正在回来的路上。”
“在府尊府门口吗?”
“不在,地震发生时,我早已出府。”
“可见有什么奇怪的人?”
“当时地震,小民只想赶快离开,并未留意他人。”
“你可知,府尊是被人砸死的?”
“小民不知。”
“府尊府上还丢失一箱金银。”
“真是雪上加霜!”
刀疤男问的快,贾宝玉回答的也快。
刀疤男认真地凝视着贾宝玉。
贾宝玉微笑着朝他点头。
刀疤男最后开口道:“若是想起什么,还请贾公子上金陵府衙告知。”
贾宝玉道:“一定。”
“告辞了。”
“慢走,不送。”
刚走到门口,刀疤男突然问道:“你觉得府尊是个怎样的人?”
贾宝玉这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认真想了想道:“一个普通的高人一等的人。”
“一个普通的高人一等的人?有意思!”
离开贾宝玉家,一个捕快问刀疤男:“头儿,府丞不是说,贾雨村是被地震震倒的房柱砸死的吗,怎么你刚才说他是被谋杀的?”
私下里,无论你官职多高,捕快们都直呼其名。
“我去现场看过,贾雨村的致命伤是在头部,倒下的柱子是压在贾雨村背上的,脸上被木屑扎花了,额头有一块被钝器所击的伤口,比其他伤口要新,而地震只发生一次,并没有余震,所以我怀疑贾雨村是被人杀死的。”
“这事您跟府丞说过没?”
“说过。”
“那——”
“可能我错了,仵作认为额头伤口不是新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