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

“红玉…！”

一只手猛地掀开车帘。

原本应该睡在里面的人儿消失不见，就连小宝也失去了踪迹。

本来就一直提心吊胆的秦翎，现在只觉得眼前一黑，全身好像失了所有的气血一样。

都怪他，都怪他回来太晚了！

右手用力锤向马车的底台，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清。

红玉去哪了？

秦翎眉头紧皱，转身跳下马车，纵身一跳在林间轻功飞行。

深蓝色的身影像猴子一样灵活的在树上跳上跳下，又像兔子一样，在草丛中断断续续地弹跳。

“红玉——”

“红玉，你在哪——”

山林间四处回荡着秦翎的声音，奈何却没得到任何的回应。

他急得红了眼眶，始终找不到人的秦翎越想越害怕，

秦翎找到一颗大树，纵身向上而行，脚踩树皮却如履平地，只是几个眨眼之间，人便飞向了树顶。

他轻点树干，眺目而望，放声高喊：“红玉——”

眼尖的他看见丛林之中好像有个黄色的身影匆匆穿过。

他纵身往下一跳，半空之中翻了个跟头，随后稳稳停在那黄色的身影前。

小宝被来人吓了一跳，鼻间闻到熟悉的味道，连忙蹭了上去。

“小宝，红玉呢？”

“你知道红玉在哪吗？”

一路跑来一直在找秦翎的小宝听见他说的话，连忙咬住深蓝色的裤脚，将他往刘家村的方向扯。

秦翎低头看着如此奋力小宝，垂下眉眼，若有所思。

半晌。

“你的意思是……？”

秦翎抬头看向小宝扯着他的方向。

是刘家村！

……

“不要……”

红玉沙哑的声音没能掩盖住周围人群沸腾的声音。

她能感觉自己正在被人抬起。

两个壮汉将困着红玉的猪笼托起，慢慢走到河水边。

水流很急，潺潺声不断，下游便是一条瀑布随后便涌向大海的方向。

“浸猪笼！浸猪笼！”

人声鼎沸，所有人都在重复着这一句话，红玉只觉得耳朵发麻，她实在想象不出现在的场景是一副怎样的画面。

只觉得这四月份的天气却如腊月寒冬，冰冷刺骨，她的身躯不自觉的在发颤。

面前所有人都在冷眼看着这一切。

冷酷的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触，又或者是良心上的不安。

人人都道是，为民除害，妖者当而诛之，除之而后快。

“不要！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王夫子试图挣脱出身旁两人的钳制，喊的有些沙哑的嗓子还在用力阻止。

他不忍直视面前的一幕。

虽然刘家村的人并不好客，但是心里还是很忠实善良，村中人不怎么入世生活，心眼不似世人诡诈多端，他来了十年有余，已经将村里的人都当作了自己的亲族。

实在没想到，对他来说一直很温暖的刘家村，在今日他却觉得分外的陌生。

世人对妖的恐惧与偏见与生俱来，却不知妖者也能修道成仙，亦为生命。

天道视万物为一，天道之下，万物以大千为道。

人无怪力却以智慧而优于妖怪，妖怪长生却以稀少劣于人。

万物生而平等，不过优胜劣汰，竞相保命罢了。

可是，红玉她又不一定是妖，尽管她是妖，可她也没有害过人，那是一颗未沾染俗世的赤子之心，一片纯白干净的灵魂。

人命很重要，妖的命就该被肆意掠夺吗？

人道何？

两个壮汉在所有人或许期待或许害怕或许不忍直视下，将红玉猛地向河水里一抛。

失重的一瞬间，红玉的脑海里只有一个人。

“大宝……”

她红了眼眶喃喃道，最后只能将所有的不甘都咽回肚子里。

溅起巨大的浪花后，红玉和猪笼半浸在河水里，随着急流迅速向下游滑去。

不知是不是红玉被河里的石头伤到，河水被染红了一片后，瞬间消失不见，快的让人误以为是错觉。

王夫子大喊了一声：“不要——”

……

等秦翎跟着小宝赶到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河边本来聚集的人群早就散开，只剩下王夫子一脸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河边，看着下游不知在想些什么。

“夫子！夫子！”

秦翎快步飞奔而去，来到人面前焦急地拽着王夫子的肩膀，与人对视。

“红玉呢？夫子！”

“红玉是不是在刘家村？”

“她在哪？快告诉我！”

“快告诉我啊夫子！”

眼眶的颜色逐渐变红，烧的和天边的夕阳一个颜色，让人分辨不清。

王夫子只是淡淡地说道：“小子，你来晚了……”

秦翎瞪大了眼睛，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水雾朦胧，他摇了摇头，有些不解。

“什么意思……？”

“夫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红玉呢？”

“红玉在哪？！”

王夫子甩开秦翎越发加重的手，皱了皱眉头。

声音很轻，眼睛根本就不敢跟面前的少年对视。

“她……”

“她被浸猪笼了，现在只怕是……”

“命不保矣……”

王夫子任命地仰起脖子，合上了眼。

一脸的无能为力。

“你不是村长吗？！你不是无所不知的王苏吗？”

“你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吗？”

“你学富五车的能力呢？”

“你三寸不烂之舌有何用？”

啪嗒啪嗒。

泪水滚滚而流。

秦翎说出的话根本就没有过脑子。

他只是在发泄着自己的痛苦，悲伤，还有不能挽回一切的后悔。

为什么，最终还是变成了他想象中的样子了？

秦翎看着夕阳打在王夫子胡子上的黄色。

他定了定神，终于想起还有一个人。

“那白莺莺呢？她身上中的蛊可解吗？”

秦翎的话就像利箭一样，一根一根向王夫子的耳朵袭来。

刺痛了他的耳膜。

他不敢抬头，只能垂下脑袋。

空洞的眼神写满无奈。

“没救……”

“根本就救不了！”

“她中的是传说中的阴火黄泉蛊，又中了锁灵咒……”

“除非神仙在世，否则根本无解，就连下蛊之人都未必能解……”

“此术能蒙蔽天道，一旦中者，只有死路一条……”

“是以命补阳的邪术。”

神仙……？

秦翎的眼里冒出来亮光，红玉刀枪不入，非凡人之肉体，她怎么可能会死？

她肯定不会死的！

‘红玉是不会死的！我还来得及！”

心念一动，他转身便朝河边，沿着下游飞快跑去，速度快的让王夫子只能捕捉到一丝残影。

他看着秦翎飞快跑去的地方，眼里无光。

“别傻了，她就算不会被石头撞死，也会被水势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