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雪站在二楼入口处的门框边,手扶着门框,头搭在门上,柳叶眉向下耷拉着,眼眶蒙着水雾,看着临窗而坐的柳随风、柳金燕,咬着嘴唇。
二楼的十几张桌子,此刻已坐满,大多数人身着锦袍,也有少数身着布袍的商贩,把布褡裢搭在桌子上。
屋子里“叽叽咕咕”,说话声此起彼伏。
两坛上等的花雕送上,柳随风掀开前面那坛花雕的泥封,提着酒坛,仰起头,“咣咣咣”直接往嘴里倒,“刷刷刷”,十余道目光扫向他,有人挑起大指,道声:“罢了!”
东方雪咬了咬牙,走到柳随风跟前,扶着他的肩膀道:“柳公子,您就别喝了!”
柳随风放下酒坛,抹了把嘴,推开她的手道:“走开!别管我!”说完,又仰起脖子,嘴对着酒坛口,“咕咕咕”往里倒。
柳金燕嗛了块拳头大小的鱼肉,往嘴边送,看了眼东方雪,将肉停在嘴边道:“贱货!你来干什么?你去和那些贪官污吏鬼混去!”说完,她转向柳随风,仰起头道:“二哥!甭理她!咱喝咱的!”然后“啊呜”下,把鱼肉咬下近半,嘴巴蠕虫似的动来动去,眯起了眼睛。
柳随风放下酒坛道:“五妹!说得好!”随后对东方雪道:“你快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说完,他把酒坛举到柳金燕跟前道:“来!干杯!”
他的脸又红又紫像大肝,眼睛发出绿油油的光。
柳金燕嘴角向两边翘起,露出雪白的牙齿,端起面前的酒碗,“砰”地碰了下酒坛,道声:“干!”然后仰起脖子,口不停地把碗酒“咕咕咕”地喝完了。
她把碗竖着端起,面向左右两边晃了晃。
有人“啪”地拍了下桌子道:“大侠!”众人频频点头。
柳随风抬起头,对着天花板,“哈哈哈”地叫了几声,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愁又愁!”说完,双手抱起酒坛,站起身来,把酒坛举过头顶,“轰”地往嘴里倒,嘴角两边的酒,像小溪似的“哗哗哗”往下淌。
他嘴巴张张合合,不停地喝。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像足球大小的酒坛,底部朝天,流不出酒了,只能滴答滴答往下掉。
柳随风周身泛起团雾状白气,两只眼睛红通通,像烧红的炭,头上也腾腾冒起白气,头发在没有风吹的情况下,“嘶嘶”往上跳。
他双手将酒坛举过头顶,底部朝天,环顾四周,上下晃动。
屋内像炸了锅似的,几乎所有人都拍着桌子叫道:“好!好!”声音响成片。有个身着宝蓝色锦袍的青年,上前拱手道:“兄台果然英雄盖世!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东方雪闭上眼,吸了口气,然后上前道:“柳公子,你——”
话音未落,柳随风叫道:“你怎么还不走?快滚!”说最后二字时,半空像响个炸雷,震得屋子颤了两颤,其它食客的身子也晃了两晃。
柳随风脸红通通,脖子粗的像水桶,上面的青筋,蚯蚓似的拱来拱去,两只眼睛瞪的像铜铃,看着东方雪。
东方雪脸色紫胀,捂着嘴,顺着鼻梁,“扑嗒扑嗒”滚下几粒黄豆大小的珍珠,发出“呜呜”的声音,转身向楼下跑去。
柳随风仰着头,双臂鸟似的向两边伸展,张圆了嘴,发出“哈哈哈”的声音,直冲云霄,随后他的身子开始左摇右晃。
这时,天空中的乌云越积越厚,像铅块似的压了下来,天边隐隐传来轰隆隆的滚雷声,像成群的蚊子“嗡嗡”叫。
柳随风“刷”地从背后拔出巴掌来宽,有半人多高的宝剑,宝剑出鞘时发出“嗡”地声龙吟。屋内众人手挡在胸口,身子向后倒了倒,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
柳随风斜提着剑,剑尖斜指向地面,左手“啪”地抓住另外那坛满着的上等花雕,撕开红色泥封,把封条甩到墙角,然后抓起酒坛的坛口,拎了起来。
酒坛有些歪斜,里面的酒时不时荡出坛外,“啪”地落到地面,四下飞溅,顿时,酒馆二楼飘满了酒的味道。
柳随风两只眼睛血红,直直看着前面,身子像鸭子似的左右摇晃,向楼下走去。
二楼的食客站起身来,瞪圆了双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指着柳随风的背影,互相碰头,咬着耳朵“嘀嘀咕咕”了阵,然后纷纷说道:“走!看看去!”
众人捋起袖子,向楼下跑去,像成群结队的鱼。
这时,乌云更黑了,像被墨染过样,天边传来的轰隆隆的雷声,震的大地直颤。
大街上的人,抬头看了看天空,便纷纷往街道两边的酒馆茶楼跑。不数息工夫,那些酒馆、茶楼便满的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人们顺着酒馆、茶楼的木制栅栏,看着有个白衣青年,左手拎着个酒坛,右手拎着把白光闪闪的剑,摇摇晃晃,向东门广场走去,他身后还跟着群人,男女老少,穿红着绿,土布锦衣,各色人等都有。
有个七八岁的小孩,个头刚及人腰部,头上扎着两个羊角辫,白色衬衣,墨绿色绸裤,脚穿红色虎头鞋,脑袋圆滚滚像西瓜。他在柳随风身边蹦蹦跳跳,不时拍着巴掌。
其它人眉毛飞了起来,脸上像开了朵花。
那些几个呼吸的工夫前才钻进酒馆、茶楼的人,还有原本就呆在里面的人,“呼啦啦”跑了出来,汇成股人海,将街口围的水泄不通。人人伸长了脖子,向柳随风那儿看。
那些酒馆、茶楼的二楼,栏杆前也挤满了人,伸长脖子看向广场。
柳随风摇摇晃晃来到广场中心,距离竖着木杆的木台有十步远近,站在原地,低着头,纹丝不动。
人群已围满了近半个广场,呈月牙形站在他身后十步远近的地方,也停在原地,伸长脖子,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约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柳随风突然抬起头,对着天空,“啊”地叫了声,如同狮吼,声音直冲云霄。围观的人身子颤了下,向后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