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喝得醉醺醺地上了马车,实在是这具身体的酒量差到了极点,无须刻意的表演。
屠立秋三人也喝了不少,但总是酒量比江雨强上许多,恭恭敬敬地将他送到楼下。
临上车前,江雨醉眼朦胧地指着太白楼笑道:“若是得胜归来,诸君当常客尔!”
这一顿饭花了一百多两银子,屠立秋秦亮就算是有品级的武官,但俸禄也就那么多,平日里并没有什么油水,若是他们请客,恐怕大半年的俸禄便没了。
但江雨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剿灭梁山,得胜归来,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就是这太白楼,也是能常吃得起了。
“桌上有樽,樽中有酒,饮不尽的樽中酒,杀不完的贼寇头……”江雨在车内放歌远去,看得屠立秋三人神色艳羡,甚至有了几分崇拜。
“江帅雄姿英发,卓尔不群,当天下风流人物也!”公孙飞打了个酒嗝,翘起大拇指赞道。
“公孙先生自比如何?”屠立秋忽然大笑道,在白羽军内,没有谁和公孙飞称兄论弟,都是管他叫公孙先生。
“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公孙飞摇着头道:“江帅当执天下文人牛刀尔,江帅之风姿盖世而绝顶!”
江雨此刻坐在马车内只觉得头昏无比,似乎四周车壁都在不停的转,让他不得不抓紧了车内的扶手。
他的头脑却是清醒的,但身体却又是诚实的。
东京城内的街道算是平坦,但没有减震的马车却还是让他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过。
“老胡啊,别回宅子了。”江雨用内力努力压下酒气,这才稍微觉得舒服了一点。
“公子,那去哪里?”老胡坐在车辕上上一脸好奇地看着江雨,心说你都喝成这样了,还不回家睡觉,在外面浪个什么劲。
“四周有什么风景好的地方逛逛吧。”江雨实在是不想坐车了,太白楼这一带距离宅子有些远,这要是颠簸回去,自己就算是有内功在身,恐怕也得吐啊。
内功解酒力确实有些作用,但是想要把酒力逼出体外什么的,却是白日做梦,酒精全部融于血脉,哪里能剥离出去啊!
老胡坐在车辕上直挠头,这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马上就应该是黄昏时间,去哪里找风景好的地方?
东京城太大,就算老胡天天都出去买菜,但是三两个月下来,却也不算有多熟悉。
他看了看天气,嘴上不敢说找不到,只是应了一声,便打马随意跑去。
其实这却不是老胡消极怠工,老胡赶车多年,知道马儿的性子,尤其是西北马的性子。
若是任由它们随意走,那么马儿自然会向着水草丰美的地方去,这是马牛羊之类的天性。
水草丰美的地方不就是风景好?老胡的思想很朴素,也很实用。
事实上真没用了多久,马车就来到一座僻静的小湖边。
小湖并不大,岸边有不少垂杨柳,此刻季节正好,看起来风景还是很优美。
小湖四周倒也没有什么住户,只是不远处有一座破道观,看起来和这小湖相映成趣。
“公子,风景优美的地方到了。”老胡勒停马车笑道。
江雨摇摇晃晃下了马车,看了一眼小湖,赞叹道:“没想到这东京城内还有如此地方,真是闹市一隅,难得啊难得。”
这小湖说实话很小,称不得湖这个词,不过风景确实不错,湖边稀稀落落的也有几个行人,但都神色匆匆,看模样是着急赶回家吃晚饭。
看着远处参差不齐的人家,户户房顶上燃起袅袅炊烟,江雨不由心中感叹。
这世道就算是再不好,但总也是太平的,至少大许藏富于民,老百姓多少也都吃的饱,尤其是富庶之地,生活完全过得去。
大许国力不强,但是真说起安居乐业,不比历史上那些强横的王朝差,虽然近些年来由于花石纲之类的横征暴敛,有几个州郡怨声载道,但是这一切和金人南下,烧杀掳掠,尸横遍野相比起来,已经是太平时候了。
江雨是真心不想看到这种宁静被打破,穿越之初,他只想做一名逍遥小赘婿,但随着联金灭辽的事情上升为大许国策之后,他已经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了。
旧的世界终将被打破,新的世界必将建立在残垣断壁,硝烟处处之上。
但要建设一个怎样的新世界,这是一个问题。
是延续那旧世界,还是一个崭新的与以往不同的世界,这是一个问题。
江雨坐在湖边的大石上,仿佛已经睡着,这时黄昏已悄悄降临……
又过了许久,黄昏更浓,江雨从石头上站起,他伸了个懒腰,微微叹了一句“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公子,现在走吗?”老胡凑上来道。
江雨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公子我有些口渴,先去那道观讨口水喝吧,喝完再走也不迟。”
老胡自然没有意见,屁颠屁颠地在前边引路。
前方那破观说是道观,实际上那就是个破落的小院,只不过院落的墙壁和里面的造型都是道观的形式。
江雨来到破门前抬头一看,这小破观居然还有名字,叫做捞月观。
好奇葩的名字啊,猴子捞月?江雨扬了扬眉。
观门半开,实际上是有一扇门已经坏掉了,根本关不上。
他打发老胡回去看车,自己则背着手走过去,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并没有人应答,他径直走了进去。
道观虽小,却也分前后两进,前面的小殿已经十分破败,看起来许久没有香火。
东京城内寸土寸金,这样的破落房屋实在不多,江雨暗想,这也就是道观,如果是家小佛堂,估计早就被拆毁了,毕竟许皇信道,大许一朝还有道教国师的存在,所以就算是没甚背景的破观,也是有人给几分面子的。
小殿内照例供奉的是道家三宝,不过神像早已经斑驳,上面的金漆掉了一半还有余。
江雨站在小殿内左右张望,并没有见到人,便皱着眉头向后面走去。
他刚走到后面的院子内,便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喊道:“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