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新月疏淡,微风渐起。
黄虎军营地某处房间内,正有两人在低声密谈。
“主薄大人,那陆震忠只用了自家姑爷一个人查检,他查得过来吗?”
“查不查得过来有什么区别?器械装备短缺本就是公开的秘密,就算查出来了缺多少件,他陆震忠又能怎么办?他去哪里弄这么多装备填补?”
“可是陆震忠他自己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一旦兵部下来查出问题,他可以把我们全推出去啊!”
“嘿嘿,他想得美,你根本不知道这次兵部下来查检的原因……和你说这个也没用,我就告诉你,只要兵部查出问题,我们就说陆震忠是主谋,众口铄金,到时候恐怕他这个军司马就不仅是降职记过了,至于我们……你放心,到时候我自然有法子保住你们。”
“大人高明,不过丁校尉和钱校尉还好说,那张校尉可是跟着一起去查库了,看样子已经倒向了陆震忠,到时候恐怕不会和我们一起说话。”
“张安那蠢货吗?不用管他,他自己想死,谁也救不了他,你现在就去找丁校尉和钱校尉,让他们来我这里,记住要偷偷地去。”
“是,主簙大人!”
天光放亮,转眼一夜过去。
江雨在最后一座大库里伸了个懒腰,然后对着一旁早就睁不开眼睛的程管家道:“老程啊,你再回府一趟吧。”
程管家勉强睁开眼睛:“姑爷,我错了,你就别再折腾我了。”
江雨奇道:“你错什么?我是让你去请岳父人,大库已经查检完毕,一切需封存,光有兵丁看守还不够,需要请封条!”
程管家闻言嘴一裂,好吧,您是爷,您说的全对,只是可怜了老程这双腿。
张安也露出乏意,道:“江贤弟,为什么要请封条?”
江雨双眼一眯道:“张大哥麾下的一千兵丁,总不能全来看守这大库,请了封条后,第一没人敢轻举妄动,这个第二嘛,只要动了就有痕迹,这样就有了证据,到时候这个锅正好有人来背!”
张安闻言心想,此计妙啊,只不过谁会那么傻,偷进大库动封印的东西?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陆震忠匆匆赶来,看到江雨后点了点头,便下令将几座大库内的装备分门别类上了封条,而大库里面通风窗,外面的大门,也同样贴了封条。
随后,陆震忠又令张安手下的兵丁将几个大库围住,势必不能让任何人靠近,这才拉着江雨离开。
“贤婿啊,查得怎么样了,账本在哪里快给我看看。”议事大堂中,陆震忠低声问道。
江雨愕了一下,这还是便宜老丈人第一次如此称呼他,不由道:“岳父大人请放心,一切都查验完毕。”
“账本呢?”陆震忠看着江雨双手空空,纳闷道。
“都在这里。”江雨拍了拍胸脯:“人多眼杂,不能记账,不过岳父放心,小婿博闻强记,全在心中,不会出错,等回府之后,小婿再做一本账给岳父大人。”
陆震忠点了点头,他对江雨这番话虽然有点怀疑,但一想南通州北通州那种绝联,江雨都能张嘴就对出七幅下联来,不由放下了心,自己这是捡了宝啊,自己这姑爷不是一般人!
“少了多少?”陆震忠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少了将近四成,如果去掉正常库损那部分,还少三成左右。”江雨淡定地道。
“什么?少这么多?”陆震忠猛地一拍桌子,这可是军备,是军需啊,按照大许律条哪怕动一件,就够发配的,动三件以上足够杀头,动这么多,都可以株连九族了。
“确实少这么多。”江雨微微叹了口气,一州军队,几千件装备不翼而飞,放在哪朝哪代都是大案了,远比民间那些所谓的奇案要大上无数倍,关键是这种事情大许各州都有发生,只不过欺上瞒下,皇帝不知道,百姓不晓得,各级官员闷声发大财了。
陆震忠双眉紧锁,在大堂中间来回踱步:“如果没少这么多,我倒还可以凭面子,去临近几州分开借些,如今少这么多,借是借不来了,看来还要想其它办法。”
江雨站在那里,双手抄袖,面色平静,一动不动。
陆震忠走了一刻钟左右,面色渐渐发白,忽然停住脚步,看了江雨一眼道:“贤婿啊,我想不出什么办法可以补救,你回去后和绣冬收拾收拾东西,赶快离开庆州,远走高飞,绣冬就托付给你了!”
江雨闻言眼角跳了跳,只听陆震忠继续说道:“你可能对大许律不熟悉,这事情的后果远远不是我白天说的那么简单,我在朝中无靠山,此事又是潘文那厮挑起,一但追查起来恐怕会抄家灭门,别说我,就算是刺史都会大受牵连。”
便宜老丈人沉不住气了?江雨摇了摇头:“我不走,怎么说也是一家人,怎么能临阵脱逃呢!”
“书生意气,书生意气啊!”陆震忠闻言气得眉毛直抖:“这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叫你走就走!”
倒不迂腐,也不愚忠,江雨心中对自己的便宜老丈人下了结论后,微微一笑道:“岳父大人且熄雷霆之怒,稍罢虎狼之威,我这里有一计,可解眼下之危。”
你说什么?陆震忠一瞪眼,你这词儿形容得不对吧?我不是读书人也知道你用词不当啊,这又是雷霆又是虎狼的,不过……你说有一计?还可解眼下之危?
江雨道:“还请岳丈大人附耳过来。”
陆震忠此刻也不顾什么长幼尊卑了,急忙把脑袋伸过去,江雨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番话,陆震忠不由得目瞪口呆。
“贤婿……不愧为读书人啊!”陆震忠听完这番话,脸色变了几变,心中暗想,怪不得自家女儿要读书,还要找读书人呢,这等绕弯子的计谋就算打破自己的脑袋也想不出来啊。
“岳父大人过奖了!”江雨厚着脸皮道,心说你恐怕是没听过负心多是读书人这句话。
“不过刺史大人那里……”陆震忠又道。
“刺史大人我不了解,他如果和岳父大人亲近,不妨实话实说,如果不是,那就劝解一番,一州刺史,想要升迁,除了背景靠山之外,无非就是文治武功,庆州下州之地,人口不稠又靠近西北边陲,文治想出成绩很难,唯有武功,才能让朝堂在意。”
“我明白了!”陆震忠一副恍然大悟:“我现在就去找刺史,贤婿回府歇息吧。”
江雨点了点头,然后走出大堂,看了眼门外守候的程管家,笑道:“老程啊,回府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