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起来吧。”田青命令道,一面吩咐门房将人都带上来。
“谢老爷!”小翠重重一拜,额头一直垂到手背,这才跪行后退三步缓缓站起。
她的腿又麻又酸,仿佛已不是她身上的物件,僵硬地迈不动步子,然而她心中却是极欢喜的。
作为少爷的贴身丫鬟,少爷出了这档子事,一向把少爷当命根子的夫人只让她跪了一天,已算得上是宅心仁厚。
不多时,伴着一阵莺莺燕燕的碎言碎语,姑娘们上楼了。
“哎呀我的少爷哟,你这是怎么了,我今早起床听到乌鸦叫,就知道出大事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来者是玉香楼的老鸨,她声音腻人,语气又谄媚到骨子里,才一进门便跪着扑倒在田权面前,扯着田权的衣角,哭天抢地的哀嚎起来。
然而只听嚎声却不见半滴眼泪落下,女人脸上厚厚的白粉倒是扑簌簌的像是下雨般落了一阵,将田权的衣角染得雪白。
崔凤兰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才悻悻地缩回手,嘴上的话却更显肉麻:
“我的大少爷,我担惊受怕了一整天,还以为要大难临头,却没曾想是落到了您身上,真是天妒英才。早知如此,老身还不如替你受了。”
说到这儿,她仰天大呼,脸上的表情称得上是感天动地,一副死了爹妈的悲惨情景。
而事实倒也差不多,以田家少爷的败家能力,哦不,是出手大方程度,半个玉香楼本就是他养活的。
如今这位金主遭此大难,再来寻欢作乐怕是不行了,这就是亡了衣食父母啊。
想到这儿,老鸨还真由衷的感到一阵悲戚,为玉香楼的未来哀愁起来,终于艰难地挤出几滴眼泪:
“老天爷,我求求你把这病给我受了吧,就是十倍百倍我也认了,只求你放过我的大少爷吧。”
她这一番言行不管是否情真意切,至少诚意是给足了的。
“行了,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田青呵斥道。
老鸨登时噤声,脸上的神情如庙里的泥菩萨般平静,变脸之快,显然受过极专业的训练。
她这幅老鼠见了猫似的态度不算夸张,甚至是十分写实的,秦楼楚馆的营生和县太爷相比较起来,可不就是老鼠见了猫吗?
“我问你答,玉香楼是你做主吗?”田青不自觉地提起了几分官场的气度。
“是老身的一点薄产。”老鸨恭恭敬敬地答道。
“那我这不成器的犬子,可是经常去你们那儿?”田青问。
“这……”老鸨心中权衡一番,出了这档事,还是尽快撇清关系为妙,“偶尔为之。”
“哼!”田青冷哼一声,对此不置可否,语气却跟着冷了几分,“要是犬子过不了这个坎,就请你们玉香楼也做好偶尔营业的准备吧。”
“大人息怒!”老鸨当下跪伏在地,急忙认错道,“老身老糊涂了,记错了,田公子经常来我们这儿同姑娘们讨论琴棋书画。”
田青也懒得计较这奸猾老鸨的用词了,只是又问:
“那这群人里,他最常跟谁在一起?”
说罢,田青的目光望向在场的姑娘们,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姑娘倒都还有几分皮相,然论起风姿气度却都粗陋不堪或是惺惺作态,一身的铜臭气,不提那些深宅大院里的大家闺秀,跟凤兰比都差一个贵妃娘娘。
就是平民百姓家的本分闺女,也不是这些残花败柳可以比得上的,真不知道那不肖子整日跟这些人混在一起有个什么劲!
被这样的目光打量着,在场的姑娘们纷纷把头埋得更低。先前在楼下还有几个想攀高的女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此时也都默不作声,一个个安分得像是个受了气的鹌鹑。
见此情形,一位面容恬静秀雅的女子轻咬银牙,突然从人群中走出,向田青微微欠身:
“小女子谢君然,叩见大人。”
女子一身素白霓裳舞衣,隐隐可见其中的藕臂,脸上只略施粉黛便在其白嫩的肌肤上衬托出几分羞怯,杏眼、琼鼻、樱桃小嘴,从各方面都算得上是一个标志的美人。
这也是方才被田青评价为惺惺作态的那一位。
“你就是犬子的相好?”田青见只有这女子敢站出来,也有些赞许她的胆识,神色和语调都缓和了几分。
“小女子身份低微,不敢说相好,勉强与公子引作半个知己。”谢君然神色平静,并不因与高官说话便落了气度。
“那你就去试试,如果能救得犬子一命,我田府当奉你为座上宾。”田青神色彻底缓和,神态上都收回了几分对烟花女子的轻视。
“是。”
谢君然领命而去,端正地跪坐在田权身旁,柔柔素手轻扯他的衣衫,温柔道:
“田郎,你醒一醒,妾身是君然呀。”
她檀口微吐,自有柔情万种的缱绻,这话仿佛带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话音刚落,田权混沌迷蒙的眼神就恢复了清明。
他缓缓地转过头凝视着谢君然,却见她明媚地一笑,那笑意里带着的暖意,似能将初春的冬雪融化。
谢君然饶是性子恬静的清倌人,从不与那些小贱人们争风吃醋,此时也不免感到得意,心中窃喜:
想不到我的魅力这么大,只一句话就让高高在上的田公子如梦初醒,回去稍微一宣传,今年的花魁我拿定了!
周围的人又都面露喜色,就连方才一脸严肃的田青,此时望着她的神色都带着些许感激。
然而,谢君然的得意还没维持多久,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只见田权一个飞扑就把谢君然的纤纤玉足拽到了怀里,顷刻间便已脱下了她的绣鞋,露出一双包藏在丝质莹白足衣里的小脚。
谢君然吓得花容失色,哀鸣一声:
“不要!”
田青更是脸色涨红,大喝道:
“孽子,住手!”
男人只是看到女人的脚便要付大责任,要是碰了女人的裸足,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么他田家就必须得娶这位姑娘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