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铛！——铛！铛！”

棺材铺外传来了打更人的铜锣声，声音一慢两快。

“三更天了，这常威也该来了。”

陈寿小声嘀咕了一句，轻轻的将棺材铺大门推开了些缝隙。

伸头出去看了看，却只见打更人远远走开的背影，街上三两只野猫的叫声此起彼伏。

约莫盏茶的功夫，街口的拐角处终于是走来一个神色慌乱的男子。

陈寿冲他招了招手：“客官，快进来。”

常威见他依言在铺子里等着自己，心中的不安这才稍稍散去。

咬牙跟在陈寿的身后走进棺材铺，却又吓得腿脚直哆嗦。

只见白天那口棺材不知怎的变成了半黑半白的诡异样子，棺材头那里不偏不倚插着三炷香。

偌大的铺子里却只点了一盏油灯，陈寿还是穿着白日里的那件白衣，看着要多骇人就有多骇人。

“掌柜的，你...你...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这鬼物当真不会害我性命？”

陈寿拍了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的说到：“客官都走到这一步了还犹豫什么？还是想想家中娘子和孩儿为好，她们若是被赌坊里的那些人害了，你这下半辈子可能活得安生？”

常威听着，沉默半饷，还是咬了咬牙：“掌柜的说的是。”

“我该如何做？”

陈寿指了指那口棺材：“客官只用躺进去就成，等会自然会有鬼物在棺外让你出来。”

常威点点头，深深吸了口气，伸手将棺材盖掀开，哆嗦着躺了进去。

陈寿将棺材盖重新盖好，依旧还能听到棺材里传来的牙关打颤的“咯咯”声。

转念一想，又在心中轻轻呼唤那秦淮：“老秦。”

“大晚上的不睡觉，你小子又作什么妖？”过了一会系统那才传来老秦颇有些不耐的声音。

“你都当鬼了还睡个屁的觉，快快快，给我整点阴间特效什么的，来生意了。”

听到来生意了老秦这才瞬间清醒过来：“哟，倒是我小瞧了那小子，我还以为他不敢来呢！”

“阴间特效是吧？放心吧你就。”

话音刚落，却见大门紧闭着的棺材铺里突然刮起了“呜呜”的阴风，仔细听去还能听到些微的嚎哭声。

唯一亮着的那盏油灯也被这阴风吹得忽闪忽闪的，似乎下一刻便会灭掉。

就连棺材头前的三炷香也是莫名的熄灭了。

陈寿满意的点点头，心念一动，身上的白衣也成了黑衣，已然是穿上了阴服。

只是这一瞬间，陈寿忽的便有了一股莫名的感觉，仿佛自己真的成为了...鬼？

默默地摸出那面铜镜，一眼望去却见镜中的自己竟是一片模糊，头顶的信息提示框也不见了。

老秦嘿嘿一笑：“怎么样，我这宝贝好用吧？”

陈寿没理他，而是扔掉了铜镜，伸手轻轻敲了敲阴阳棺。

棺中的常威呼吸骤然加快，良久这才带着哭腔的说到：“掌柜的，是你么？”

陈寿压低嗓子：“陈掌柜回屋休息了。”

“那你...不...您是？”

“地府十殿鬼判殿阎罗秦广王座下阴差。你躺在这阴阳棺中，那便是有求于我，既然如此为何还不出来见我？”陈寿的语气似乎颇为不耐。

“砰！”

棺材中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原是那常威被吓破了胆子，猛地直起腰来，却忘了头顶还有棺材盖盖着。

“哎呦....”

陈寿无奈的摇摇头，伸手将棺材盖掀开，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拽了出来。

不等他说话，那常威便跪伏在地，一边磕头如捣蒜，一边竹筒倒豆子般的将自己的来历和底细交代的清清楚楚。

“阴差大人，您看您有什么办法救救我这一家子吗？”常威壮着胆子抬头看了陈寿一眼，面色巨变，又迅速低下头去。

陈寿冷笑一声：“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事就算闹到地府去也是你没理。既然还不起债那为何还要去借？又为何要拿借来的钱去赌？”

常威支支吾吾，却也说不出话来。

陈寿瞥了他一眼：“怎么，想让我替你还钱？”

常威面色苍白，身子抖如筛糠。

“不敢不敢，小的哪敢将主意打到大人身上？”

陈寿摆摆手：“替你还钱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打算用什么来换？这些黄白之物我虽然有的是，但也不能就这么平白给你。”

常威闻言，眼前一亮，一时竟是忘记了心中的恐惧。

“大人此话当真？若大人真能赐我银钱，我回家必然逢年过节为大人烧纸，好生供奉起来。”

陈寿嗤笑一声：“我乃秦广王座下第一阴差，还用得上你供奉？”

常威愣了一下：“那大人要什么？还请大人明言。”

“要钱可以，拿你阳寿来换。你还有五十二年的阳寿，一年阳寿百两纹银。”

“我连本带利欠赌坊八百两纹银，这么说我要少活八年？”常威喃喃自语，双目无神。

陈寿淡淡说道：“少活八年，还是妻离子散，你看着办吧。”

说罢，便转身过去，似乎不愿再理他。

常威抬头看着眼前鬼差的背影，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脑中跑马灯般的回忆起了自家妻儿这些年和自己一起受过的苦。

咬了咬牙，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大人。”

陈寿回过头来：“想好了？”

常威点点头，眼神里满是坚定：“大人，我换十年的。”

陈寿眼神古怪：“怎么，多换两百两银子继续去赌？”

常威连连摇头：“我再也不赌了，这多换的银钱我打算交给我娘子，以后我便和她好好过日子。”

陈寿点点头，也没有多问，打了个响指，只见一张轻飘飘的白纸出现在了常威的面前。

“随你。签了这阴阳契约，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常威将拇指放入口中，狠狠咬破，在那纸上按了个手印。

接着便是一阵恍惚，一道白光从他的身体里逸出直奔陈寿而去，而他的鬓间却悄然出现了一缕白发。

低头看去，地上却是厚厚一沓银票。

常威欣喜若狂，赶忙捡起数了一遍又一遍，这才千恩万谢的磕了几个头，磕磕绊绊的夺门而出。

陈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随手关上棺材铺大门，身上的阴服也重新变为阳服。

老秦贱兮兮的声音也适时的响起：“啧啧啧，老子果然没看错人，你这小子果然是个做生意的好苗子。”

陈寿却说到：“老秦，你说这常威真的会如他所说那般好好过日子么？”

老秦嗤笑一声：“赌徒的话你也信？”

陈寿也是笑了笑：“也是，与我何干？”

“老秦，按照约定，这十年阳寿你可要分五年给我。”

“那是自然，我老秦一口吐沫一个钉，说是分你一半便是一半。”

“不过，比起五年阳寿，我这里还有一样东西更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