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陈寿顶着一对厚厚的黑眼圈从屋里走了出来。

身为一个棺材铺的掌柜，陈寿平日里倒也不用这么早就开门，只是今日他还有正事要去做。

将厨房中昨日的剩饭施舍给门外候着的乞丐之后，陈寿转身关上大门，朝着市集上走去。

他要去赶早市。

《大周志》记载：“城邑交易之地，通天下以市言。”

太平县率属于京州，又离皇城不远，周遭村子里的村民往往会选择起个大早到县里的市集摆摊。

有卖自家种的瓜果青菜的，也有卖不知从哪里淘换的瓷器古玩的，更有些修士暗地里背着宗门，悄悄在这集市里卖些妖族的兽耳娘。

总之千奇百怪，卖什么的都有。

陈寿素来不喜热闹，平日里来的倒是有些少，但是这里的一些隐秘行当他还是清楚的。

比如说这市集之中还暗藏着一个黑市，偷摸做一些不正经的生意。

官府倒是查过多次，但这些人很是精明，懂得一些虚虚实实的门道，个人明面上都会摆着一个正经的摊子用来掩人耳目，实际上卖的东西却会藏在远处。

陈寿今日就是打算当一个黑市贩子。

于是他便花了些银钱租了个不大不小的摊位，又随手捡了几块青砖摆在面前，双手拢在袖中，蹲在一边打起了盹。

“这后生倒是胆大，就差把黑市两个字写在脸上了。”一旁卖冰糖葫芦的大爷口中啧啧有声。

市集上人来人往，陈寿的身边很快便围了一群看热闹的。

“后生，你这卖的是啥玩意？”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陈寿睁开眼看了看他，淡淡回道：“土里埋的。”

“土里埋的？”

众人若有所思，纷纷有了些许猜测。

那尖嘴猴腮的男子又问道：“那你为何不摆出来？可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陈寿笑呵呵的点点头：“确实见不得光，而且太大了我一个人搬不动。”

“我就说嘛，这小子果然是个倒斗的。”

“是啊，听他这口气，难不成是挖了个亲王的墓？”

“谁知道呢，不过我看这后生怕是穷疯了，跑到市集上来卖这种脏东西，真不把那些城府军放在眼里。”

“你这话说的，万一人家背后有人呢？”

......

见众人七嘴八舌说的越来越离谱，陈寿也不解释，更是对他要卖的东西缄口不谈。

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那名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也是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这位小哥，能否借一步说话？”

陈寿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起身朝着集市外走去。

男子紧随其后，跟着他左弯右拐来到街角的一个犄角旮旯。

“小哥，你那里货多不多？”男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陈寿想了想，说到：“挺多的，一屋子都是。”

“成色如何？”

“都是好东西，有新的有旧的。”陈寿笑呵呵的回到。

“那劳烦小哥带我前去一观？”

陈寿指了指他的身后：“好说好说，进去就是。”

男子转头看了一眼，却见身后是一家店铺，挂着“陈记棺材铺”的牌匾。

“小哥倒是想的周到，竟然把货藏到这种地方。”

男子连口称赞，说着便随着陈寿进了屋子。

谁知进门却见满屋都是成品或者半成品的棺材，一时愣在了原地。

陈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东西都在这了，客官还请随意看，价钱什么的都好说。”

男子下意识的伸手掀开了面前一口紫木棺的棺盖。

“这口紫木棺三两银子，客官要是诚心要，就给二两半吧。”

男子将自己的脖子僵硬的扭过来，一字一句的说到：“这就是你的货？”

陈寿点点头。

“我看你是找死，也不去道上打听打听，骗了我张老三的人都是什么下场！”男子有些咬牙切齿。

陈寿一脸无辜：“客官这是什么话？我哪里可曾骗了你？”

说着指了指满屋的棺材：“这些可是土里埋的？”

“我说它们见不得光，而且太大了一个人搬不动可是真的？”

男子下意识的点点头，猛地清醒过来又恶狠狠地说到：“不对，你先前的意思明明是在暗示我你是个倒斗的！”

陈寿摊了摊手：“我可没有承认，都是那些看热闹的人说的。”

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客官是想挣些不义之财啊！我可提醒你一句，发财暴富的法子可都在咱大周的律法里写着，城府军抓起人可是不含糊的。”

“你！”男子颇有些气急败坏，但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好狠狠地瞪了陈寿一眼，摔门而去。

随着男子的离开，一丝淡淡的白光从他的身体里分离了出来，陈寿眼前一亮，暗自运转起老秦给的七情炼魄法，将这一丝白光引导进自己的体内。

白光进入，一股暖热之感慢慢遍布他的全身，陈寿只觉得精神一振，伏矢魄似乎凝实了许多。

“这个法子果然行得通！”

陈寿颇有些兴奋，只是没多久却又重新苦着个脸。

“只是这效率也忒低了点吧？”

甩了甩头又朝着市集上走去。

......

这一晃，便是三天过去。

第一日，陈寿带了十人回了自己的铺子，第二日，便只带回五人，等到第三日，就只有一人。

所幸城府军威名在外，每当陈寿搬出他们的名头，那些被他忽悠来的人最后都还是选择了息事宁人。

今天是第四日。

陈寿照例一大早来到了集市。

“诶，这不是卖棺材的那小子么，老张，我就说他会来吧？”

“还真是，这小子真特么是个愣头青，哪有在市集里卖棺材的？老子活了这么些年还真是头回见。”

陈寿瞥了那老张一眼，嘿嘿一笑：“老张，你要棺材不要？”

“去去去，一边玩去。”

......

一个上午过去，上钩的鱼儿一条也没有，陈寿得罪的摊贩却是不少，多多少少也是收集到了一些怒之情。

陈寿摸了摸略有些扎手的胡茬，暗自摇头。

按他这效率，六个月之后，伏矢这一魄是铁定炼化不了的。

难道说，要加大自己陈记棺材铺的宣传力度？

比如效仿前世那般，整个开业大酬宾？

请几个吹唢呐的在门口吹吹唱唱？

或者，选择成本比较低的，发传单？

陈寿眼前一亮，转身朝着太平书肆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