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周光虎？”

闻言，方常脸色一变，既有因袁枫突然间变得如此果断刚勇的惊诧，但这表情中更多的，则是因为郑光虎今日对他做出的人神共愤的折磨。

他是心地善良不假。

但他同样是个人。

是人就会有喜怒，是人就会有底线，有自己不可被触碰的灵魂一角。

而周光虎今日的所作所为，毫无疑问，是完全没把方常当人看，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一种近乎虐玩取乐的畜生行迹。

杀人不过头点地。

为防他昏迷过去，找不到折磨的乐趣，先用冰水兜头浇下，又用彩兰和银钗逼自己暴怒，紧接着又说出袁枫之所以举报失败的原因，用最后一根稻草将自己所有心气直接压垮。

他万万想不到，他心爱的女子，竟那般贪慕虚荣，为投靠权贵，不惜出卖他和他的好兄弟……

杀人诛心，简直是杀人诛心！

短短时间内，方常的脸色由惊异变得愤努，又由愤怒变得仇恨。

唯有一事让他觉得开怀。

那便是袁枫没有辜负他的苦心，成功突破了境界，而且还获得奇遇，似乎捡了天大的机缘。

他，终究没让自己失望。

想到这，他那双狰狞可怖的双眼，忽的恢复了宁静，只剩下所剩不多的血丝，尚还证明着方才他真的动了杀机！

“他固然要杀，但那些狗腿子也不能放过他们。还有那个伤你最深的贱人，此次折磨你，她居首功！”

袁枫钢铁一般的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

“也罢，这窝囊日子我方常也过够了，从被彩兰践踏尊严那一刻起，以前的方常就死了！既然我还能苟延残喘至今，那我，就得为以前的自己做点事。

杀吧，杀他个血流成河！报仇之后，我会主动去执法堂自首，袁枫，到时你切勿阻拦我。

毕竟有些事情，做了就得承受代价，总得有个人扛起来。你一心为我，我断不可让你因为帮我报仇而被牵扯连累！”

方常一拳砸在面前方桌上。

只听咔嚓一声，本来坚固光洁的桌面，竟快速向四周扩散开蜘蛛网状裂痕。

只是短短数息的功夫。

一阵被震碎结构的木粉弥散而起，轰隆隆响声不绝于耳，紧接着，那裂开的木桌，就直接变成斑斑碎块，砸落在地面！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

方常惊讶的瞠目结舌，满脑子都是对自己体力的质疑。

不错！

师兄的肉身已经开始被淬炼了。

呼，看来我运气蛮好的，这妖丹的确对师兄没有损害。

见状，袁枫提着的一口气得以舒展，整个人变得心花怒放。

“师兄，你有没有感到自己体内干涸了的丹田，此时好像有一种微微的痒意发作。经脉有股胀痛，好像被镊子撑开的感觉……”

“你……你怎么知道？”

方常从呆若木鸡的状态中脱离，嘴巴长得老大。

回应他的是袁枫嘴角洋溢而起，发自内心，真正为他开心的笑容。

“恭喜你，马上就要晋入凝气境了……”

“什……什么？”

方常如天灵盖轰入了一团雷霆，一股难以形容，无法言喻的激动，瞬间从脚底直冲脑门。

他以为自己此生修仙无望。

万万没想到，今日居然还能……

还能……再有突破的可能……

望着朝自己坏笑着挤眉弄眼的袁枫。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的滑落而下，连带着，整个人的身体颤抖不堪，嘴唇都被咬破了还不自知。

“不止如此，还有一些话我要告诉你。既然决定了做兄弟，那就做一辈子的兄弟。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为我出生入死，那我，就为你搅他个地覆天翻！

男儿一世，若事事都受规矩束缚，但凡做事都要考虑什么狗屁代价，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这里是修真界，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仙侠世界！

不动如山，一动就要崩天！

他郑光虎能生杀予夺，为何你我不能替天行道？

若这世间唯有强者制定的是法，那么现在，我就是这杂役坊的法！”

字字铿锵！

句句如刀！

袁枫一腔肺腑之言，毫无保留对着方常讲出。

闻言。

方常内心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迅速崩塌，似是旧观念灌输的循规蹈矩，又似是性格中的逆来顺受……

他身上的气息，宛若一只枯木中生出了生机磅礴的通天藤，快速打破原有阻碍他修行的壁垒和禁锢。

他的血气翻涌越来越厉害。

他的筋骨像被无形之手掰断重新接好。

他的眉宇焕发新的光彩。

他的呼吸更为有力，连同体态都更为高大欣长！

如果说之前是一根风一吹就会倒的麦秆，那么现在，就是一根坚韧不拔的青竹！

轰！

终于，他如愿以偿，在24岁之年，迈入了自己无数次午夜梦回夙愿难偿的境界，凝气境！

他再也不用窝居在杂役坊了！

谁说18岁后，资质固定，修行如逆水行舟，突破境界之事难上加难？

现在，我方常就偏偏做这万中无一的异类！

方常此刻，心中因袁枫热血激昂的言语，内心掀起万丈狂澜。

而袁枫，在察觉师兄终于也按自己预想的那般成功进入了凝气境，为他开心不已。

兄弟二人。

四目相对。

一股独属于男儿骨子里的狂烈，在彼此的眼瞳中熊熊燃烧，呈星火燎原之势，欲将这片笼罩他们依旧，盖在头上暗无天日的黑暗焚烧燃尽！

“突破了吧？”

“嗯……”

“换身行头吧，免得那狗贼的血脏了这合体的衣裳……”

“好……”

一阵悉索的开柜，换衣声响过后。

二人灵动，修长的身影，一前一后出现在房门正前方，月华如水，将他二人眼瞳映得闪闪发亮。

“师兄，准备好了吗？”

“好了……”

“既是如此，去把小泉和清远他们喊起来吧。今天杀贼，是个好日子，让他们去讨几挂鞭炮来！”

“好……”

不大会。

随着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四方院落中。

一西一南一北，三扇闭合的房门，先后发出吱呀的开门声。

紧接着，三个睡眠正酣，被吵醒后不知所措的脑袋从不同方位探了出来。

两人匆忙穿衣，面上写满忧心忡忡。

另一人略有起床气，揉着发痛的眉心。

“是方常又出现什么症状了吗？”

“那药汤不管用吗？是方常出事了吗？”

“什么？方常不是没事了么？小泉和清远亲口跟我说的，还叫我不要去打扰，让他好好歇着。我还打算明日再去看你呢……”

三道充满关怀的眼神投射而来。

待看清了方常无恙，三人才不约而同的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吓死我们了，方常，你没事了啊……”

“方常，你怎么出来了？不好好在屋里歇着？外面冷，快回去……”

“大半夜的吓死人不偿命啊，惦记了你一晚上，刚刚才入睡，现在被你吵醒，你这人，还真讨厌……”

如嗔似怪的抱怨声与关心声中。

方常挺直腰杆，意气风发的伸出右臂向杂役区域某个方位斜斜一指。

“哥几个，你们看……

那里，就是我平时第一次要杀人的地方……

一会，记得来看。

哦，别忘了，买几挂鞭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