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东风夜放花千树啊!
李青莲心中惊叹,这开篇一句,居然可以如此惊艳。
玄宗大殿之前,江枫奋笔疾书,唰唰唰的声音明明并不响亮,然而此时所有人竟都不约而同地屏息凝神,让这唯一的落笔声显得格外牵动人心。
此时此刻,就好像连呼吸都是在犯罪。
虽然只是写下了第一句,但在场众人便纷纷露出了不同的神色。
江云海脸色古井无波,仿佛早已胸有成竹,只是偶尔眼中会忍不住流露一丝笑意。
以沈川水为首的天下玄宗众人,多是凝神肃容,微微惊讶,其中青阙峰峰主在此期间多次长吁短叹,又以一种痛心疾首的表情看向江云海,弄得江云海很是不自在,怀疑这人是否吃错了药。
上清宫宫主和天书才女则是露出满意的微笑。
而就在江枫身旁不远处的李青莲四人,也同样露出了精彩的表情,耐心等待着下一句。
唯独吴监凡忽然皱起了眉头,心中变得有些焦躁不安。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
落笔声微微一滞。
江枫忽然抬头,嘴角处扯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接着环顾四周。
上阕将成未成,一副生动的景象已然出现在众人脑海之中。
李青莲更加神色复杂,反复品味着这几句,嘴唇微颤,竟连脸色都有些涨红。
此等惊艳绝伦的诗句,足以让他放下对江枫的一切偏见和质疑,他甚至都想不出到底要怎样精彩的收尾,才能为这上阕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或许是三大学宫的儒生在此,也会有这种苦恼吧?
江枫迟迟不落笔,他越是不落笔,李青莲的脸色就越是苦恼。
后者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爱诗之人,可以为诗笑,为诗哭,为诗狂,甚至是……为诗死。
李青莲只剩下一种感受,如果江枫就在此刻收笔,不能写全这首诗,李青莲会忍不住拔剑,先一剑戳死江枫,再一剑戳死自己,省得活着尽是遗憾。
终于……江枫微微一笑,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后,缓缓落笔,写出下一句。
“一夜——鱼龙舞!”
上阕成,李青莲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脸色先白后红,畅然吐出一口长气。
还好……还差一点就要走火入魔。
江帆和李青莲的两个师弟则是微微张着嘴,小胖子忽然觉得自己是第一天认识江枫,居然莫名其妙生出一种崇拜的感觉。
这感觉要多复杂有多复杂,弄得他都有些饥不择食,居然有点恨不得自己是个……女的?
小胖子赶紧一咬舌头,晃了晃脑袋,目光逃命似的从江枫身上移开,看向了阁楼上的天书才女。
‘嗯……还好,爷的性取向还没歪。’
一片寂静之中,吴监凡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嘴唇,两侧太阳穴青筋暴起,实在是恨恨不能接受眼前的结局。
他几乎都要嫉妒得质壁分离了!
只可惜他的想法已经不再重要,任谁也明白今晚若是还想趁机羞辱江枫的诗文,都只会如小丑做戏般可笑。
见这足足容纳着近万人的广场上有些安静,江枫停了停笔,再次抬头看看,像是在观察众人的反应,实际上却是在耐心感受着天道的变化。
作诗一首,人前显圣,他那二百道真龙气运,居然在此时更加精纯了。
难道说这才是系统的正确用法?
笑着摇了摇头,江枫不再纠结,毛笔在砚台内转了转,忽然眉头微皱,道:“李师兄,你这砚台里的墨水不够用了。”
“好!”
这回李青莲没有半句废话,干脆利落地上前磨墨。
只是才有所动作,下一秒李青莲就突然停下,似是觉得光这样还不够,于是便有了——
青莲居士拔剑研墨的名场面!
江枫心中畅快,忍不住昂首大笑,心中忽然有些得意。
古有高力士为李白脱靴磨墨,今有李青莲为江枫拔剑研磨。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江枫不再遮遮掩掩,一气呵成写出了下半阕。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
他抬头看向阁楼处的伊人,会心一笑,一边落笔一边笑道:“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天书才女的脸色忽然间娇艳欲滴,眼波流转,几乎嫩得可以掐出水来。
她本就是天生丽质,此刻的模样更是诱人。
只是此刻在江枫的诗作面前,任何美色都不禁有些低俗。
无人的目光在意天书才女,人们都在看着江枫,忍不住叹息,忍不住摇头。
“弗及也,弗及也……我便是再喝上三百葫芦的酒,也写不出来这等水平的诗词。”李青莲望诗兴叹,一语定乾坤,神情又是激动,又是落寞。
江枫心里倒是非常平静,这首青玉案在艺术成就上不输北宋诗词两派任何一人,风格沉雄豪迈又不乏细腻柔媚之处,更是被称为成大事业者、大学问者的第三种境界,倘若李青莲喝三百葫芦酒就能媲美,那江枫也不用背唐诗宋词,直接改背李青莲的文集好了。
更多的人还在咀嚼这最后两句的意境,此刻心神荡漾的燕霜霜却是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似乎欲言又止想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可忽然发现有些唐突了,只好轻轻咬着嘴唇,十指在长袖下打结,重新坐下。
“霜霜,这首诗应该是为你而作。”
一旁的上清宫主早已留意到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天书才女闻言虽是低下了脑袋,但喜意却已攀上眉梢。
沈川水见状补充道:“怎么会是应该呢?我看是一定。”
他的心情大好,趁热打铁道:“想必才女心中也已经有了中意人选吧,不如趁着这首名作出世,一并定下终身大事如何?”
言下之意,天书才女可以选择江枫了。
只是这时候脑袋一直都是一根筋的江云海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我怎么觉得这首诗在写我?”
众人:“……”
“难道不是吗?我家枫儿又不认识天书才女,他频频回头看向我们这里,不是看我还能有谁?一定是我家枫儿终于开悟了,想要作一首来表达对我的敬意,不枉我这么多年的悉心教诲啊……
这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显然就是在说他二爹我父爱如山,一直就站在他的身后默默守护着他,不愧是爹的好大儿……”
江云海越说越来劲,一口唾沫星子全溅到了青阙峰峰主的果盘里,忽然间语声一停,只见青阙峰峰主又以那怪异的眼神看向自己。
“看什么看?嘿……你还装作没听到,我说得就是你韩欣荣,老夫看你这表情不爽已经很久了,有本事下楼单挑啊!”
韩欣荣大怒:“打就打,谁怕谁?你这老匹夫,耽误了此等人才的大好前程不说,居然还有脸说这诗是在夸你?我呸!要不是江枫是你侄儿,我早就一果盘塞到你菊花深处!”
江云海顿时大怒,气得脸红脖子粗,站起身来手指头轻轻颤抖:“你……粗鄙!粗鄙之人!我这侄儿是我一手养大,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呵,将这种人才流放到百草堂去,江峰主还真是劳苦功高啊。”韩欣荣冷哼。
这时候只见人群里的一位中年人缓缓起身,平静道:“二位峰主此言差矣,我百草堂负责天下玄宗所有人的灵药供给,甚至各位在重伤求医之时,也是我百草堂的医师出手相救,如果没有我百草堂……”
“你闭嘴!”江云海和韩欣荣二人同时恶狠狠道。
话音落下,百草堂堂主自讨没趣,只好羞愧地做了回去,心里甚是委屈,好歹让人家把话讲完嘛……
欺负人也不带这样的,不就是种菜吗?
种菜怎么了?百草堂要是不种菜,你们但凡受点伤可早就挂掉了。
“老贼,你也闭嘴!”韩欣荣怒目圆睁道,“就是因为你这老贼充不爱惜人才,让这等精通诗文的人才流落菜园,所以我天下玄宗才落得一个粗鄙武夫的名声。”
“我警告你不要乱讲话啊,我告你毁谤,你知道吗?我告你毁谤啊!”江云海扭头大声辩解,“你们都听见了啊,他毁谤我啊,他毁谤我啊!”
“无耻老贼,看老夫一口盐水喷死你!”
“呵,老夫的唾沫早已喷到你的果盘里。”
韩欣荣脸色煞白,当场就想呕吐。
沈川水头皮发麻,恨不得一剑把这两人串成糖葫芦喂狗,省的在老相好面前丢人现眼。
就在这时候,天书才女的一句话让这两人安静了下来。
“江前辈,可否请你侄儿把他写得这首诗词送给我?”
江云海先是一愣,接着又得意洋洋地摆了一眼韩欣荣,爽快道:“当然可以,天书才女能够看上我这侄儿写的诗词,是这家伙的福气。”
话完,眼神又重新回到韩欣荣的身上……呵呵,有本事你也教一个这么有才的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