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钟,两辆车同时停在了薛家小院外。
薛意澜开了车门,付了打车钱后,立马就看到前方那辆车里的季玉清和薛京两人。
季玉清看到薛意澜还笑了一下:“这不是小意么,早上出去玩儿了?”
薛意澜面色微沉,勉强扯起嘴角:“出去办了点事。”她转头看向另一边的薛京,深吸口气,道:“爸,我有点事想和您谈谈。”
薛京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丢下一句“来书房”之后,率先一步进了客厅。
季玉清肚子月份大,薛意澜扶她进了屋,随后便跟着去了书房。
薛京的书房设在三楼的独立大空间里,四面墙上立着一排排的书架,正中央是会客所用的沙发和茶几,另一侧则摆着办公桌和椅子。看上去和寻常的办公室没有什么区别。
薛京坐在办公桌前,调出几份文件开始看:“要谈什么,你说。”
薛意澜在父亲面前站定,开门见山地问:“蔺奶奶是不是您让人送走的?”
闻言,薛京动作一顿。
他抬起头看向薛意澜:“看来你是去了一趟医院。”
薛意澜:“您不否认,我是否能以此认为,奶奶就是您派人……”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薛京打断了:“你乱叫什么,谁才是你奶奶,你想清楚!”
“……”薛意澜没想到对方的反应会这么大。她微微一怔,随后道:“蔺奶奶养了我十一年,不过是称呼而已,您有必要将她送走?”
薛京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他拧眉看着薛意澜,说道:“你是薛家的女儿,你的言行举止都代表薛家的门面。不要给薛家丢份,这一点,难道你季阿姨没和你说过?”
他顿了顿,又说:“那个蔺老太太是从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即便养你这些年,那也当不得你喊一句奶奶。你的正经奶奶,是咱们薛家的老夫人!昨天,你已经让薛家丢了脸,怎么,你还想继续和那个穷老太婆来往?”
薛意澜只觉得荒谬:“可是蔺奶奶毕竟养育了我十几年!养育之恩都能忘,那我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的人了?难道薛家出一个忘恩负义之辈,就不丢脸了?”
“你闭嘴!”薛京猛地一拍桌子,说道:“老太婆走的时候,已经给了一大笔钱,足够她花了。两千万,在贵重的恩情也偿还干净了,从今往后,你不要再提那老太婆,否则,我就当没你这女儿!”
这一瞬间,薛意澜惊愕地睁大眼睛。她不知道,是薛京拿钱打发蔺奶奶更让她震惊,还是对方放言不认她当女儿更难以置信。
这算什么?
她在心里想:难道您真就不想认我?
薛意澜眨眨眼睛,眼角微红:“所以您打从一开始,就不想要找我回来,是吗?”
薛京没有说话,但已经是最好的回答。此刻,他心想:我是你爸,轮得到你质问我?
薛意澜明白了。她头也不回地跑出了书房。
回到薛家的这一个月来,薛京给她的关心少之又少。一开始,她还可以当做是父女俩多年不见,有些生疏。
但是现在,她即便想欺骗自己,也办不到了。
薛京可以轻松说出不认女儿的话,彻底击溃了她所有的期待。
以薛家在北城的势力,想要找一个走丢的女儿很困难吗?
这么多年来,薛家真的有对外找过她么?
薛意澜不敢确定,自己在薛家究竟占有多少位置。对于爸爸妈妈来说,她真的是无足轻重么?
为什么他们不找她?为什么可以轻易地不要她?
她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
薛意澜慌忙跑出了书房,几乎是想也没想地就冲下楼了,经过走廊拐角的时候,还差点撞上了季玉清。
她低着头说“抱歉”,然后跑出别墅。
“这是怎么了?”季玉清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
她回过头,看到薛京面带怒容:“不用管她,等她自己想明白了,自然会回来。”
闻言,季玉清只好打消了让司机追去找人的想法:“好吧。”她打开卧室的门,“工作归工作,你也别太累。”
薛京说着“我知道”,转身便回了书房。
季玉清关上房门,重新接起电话。她脸上带笑,说道:“谢谢你的配合,否则计划不会这么顺利。”
电话另一端,尹非颜刚下戏,正在化妆室里卸妆:“彼此彼此。既然事情差不多成了,以后我们两个还是不要联系了。”
季玉清正有此意:“行,再见,影后。”
她挂掉了电话,身子一仰,躺在了柔软的沙发里。
似乎是感受到母亲的放松舒缓的心情,她的肚皮微微动了动。
薛意澜安排蔺奶奶在市一医院接受治疗的事,是她透露给尹非颜的。
虽然尹非颜这个人不可一世,性格坏到难相处,但是如果能利用她达成目的,她也不会介意与讨厌的人联手。
第一步,是要让薛意澜在薛老夫人面前失去信任。只有这样,日后毁掉毁约,薛老夫人才不会觉得可惜。
第二步,则是借机处理蔺老太婆,挑拨薛京和薛意澜的关系。女儿出走,作为父亲,薛京心里多少有点愧疚。只要这些愧疚存在一天,薛意澜在薛家的地位就稳固一天。想要消除愧疚,那就只能从蔺老太婆着手了。
让老人家离开,是挑拨他们父女关系的关键一步。
当薛京为了薛家的基业,不再对薛意澜留有情面,那么薛意澜在薛家就没有什么地位可言了。
此后,薛意澜能拿到的薛家财产,只会少,不会多。
这样一来——
季玉清笑着摸摸肚子,低声道:“儿子,你放心,等你出生的时候,这个薛家,自然是会落到你手里的,别着急,妈妈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
薛意澜毫无准备地离开了薛家,可出了门,她又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六月的风带着几分炎热,可她好像感受不到一丝温度,身上冒着冷汗,发着抖。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小区里,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汽车的鸣笛。
薛意澜骤然回头,意识到自己可能挡着别人的道了,立马让开。但是那辆车却停在她身旁不动了。
紧接着,她看见商权开了车门走下来:“意澜?”
薛意澜是不想哭的,但是在看到对方的瞬间,她的眼泪、感官都不受控制。
商权讶然:“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