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整片森林，夹杂湿气的风吹得树叶飒飒作响，一团软糯女孩蹲在洞坑前，用树桠往里边戳了戳。

“嘶嘶～”

洞内传来蛇声，苏灵沧睁着圆溜溜的杏眼盯着手里的树桠，绷着小脸等了半响，枝头总算传来细细碎碎的小动静。

小蛇沿着树桠攀爬到她视线内。

一人一蛇面面相觑，苏灵沧麻溜一手掐住它七寸，迅速装进蛇皮袋里。

明早蛇羹搞定，今早听闻阿娘想喝蛇羹，便进林里寻蛇，蹲了两三时辰，总算不废这一趟。

她拍拍肉嘟嘟的小身子，清眸扫一眼四周，抬头看见与一双蛇眼对视，“……”

她抬手捂脸尖叫的同时，透过指缝瞥见蛇朝她张口。

啪嗒！

一物摔落地面的声响。

苏灵沧等了半响，都没感觉被咬的痛感，悄悄叉开小胖手，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瞧，蛇的尸体静静躺在她脚边。

她咽了口水，悄悄移开三步，撞着别人。

是个与她年龄相仿的“男孩”。

“男孩”肤白如纸，五官精致，唇红如血，浅灰眼眸空洞的盯着前方。

苏灵沧眨了眨眼睛，软声感激道：“谢谢哥哥救灵沧一命。”

被错认成人类的小僵尸面无表情盯着远方。

见他不说话，苏灵沧又问：“你是哪里人呀？”

依旧沉默。

苏灵沧生得乖巧，向来讨人喜欢，头次在别人跟前跌跟头，失落瘪嘴：“你不愿理灵沧，那灵沧先走了哦。”

“慢着！”这道叫声响起的同时，小僵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在苏灵沧眼前。

“呀！哪来的女娃，长得好生讨喜！”一道戏虐的调侃从灌木里传出。

夜黑风高，忽然传来这道稍显猥琐的嗓音，苏灵沧的小心脏陡然一紧，紧张望向四周。

不消片刻，灌木跃出一位粗布蓝衣的道士，约莫四十来岁，一手捋他两缕胡子，笑眯眯问：“莫怕，贫道不是坏人。”

苏灵沧一脸警惕，鼓着脸瞪这人，悄悄后退。

这道士笑起来忒像坏人。

“贫道姓张，寻常人唤作张道士。”张明徽跨上前，蹲在粉雕玉琢的小女娃跟前，“你可是当地人？可知清灵镇在何处？”

张道士捋胡子笑眯眯的看着女娃，还别说，女娃故作凶凶的小模样还挺可爱的。

苏灵沧见他一笑，登时汗毛竖起，毫不犹豫指着南方，“在那处山头。”

定不能让他找到镇子。

刚从那座山头过来的张明徽沉默半响，又道：“喔。”他拿张黄符在他掌心里幻化成纸鹤，飞向别处，尽量笑得和善，“一个小女娃在这里多不安全啊，要不要贫道送你回家？”

不怪张明徽迷路，清灵镇隐居于深山，不计山间布满先人设下的幻阵，便是复杂的地形地貌都足以难倒一片人。饶是当地人，都极有可能寻不着方向，更何况是外来人张明徽。

苏灵沧连忙摇头，“我家在山下，很快就到。”

“……行吧。”张明徽没拆穿女娃拙劣的谎言，此山地形甚是复杂，哪能很快就到，除非她对这块很熟。

他若有所思的瞅两眼女娃，女娃警惕性极高，倒不如悄悄跟着她，故作漫不经心问：“女娃，有没有见过一位与你差不多大的哥哥？”

苏灵沧瞪大圆溜溜的杏眼再次摇头，“没有呢！”那个好看的小哥哥是不是在躲这个坏道士，就像阿娘说的，拐好看的娃娃去卖人。

她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呢！”

张明徽盯着被尸毒毒死的蛇，沉默半响，“行，贫道走了。”

苏灵沧连连点头，“嗯嗯！快走吧！”她指着反方向说，“那座山头就是清灵镇啦。”

张明徽：“……”好一个满腹坏水的小娃，飘然转身离开。

道士离开后，苏灵沧腰间别着蛇皮袋，袋里装着她徒手抓来五步蛇，鼓着腮在灌木丛林中穿梭。

很快。

苏灵沧重新遇见她的救命恩人，她眼睛一亮，一蹦一跳到他眼前，“哥哥是在等灵沧吗？”

小僵尸目光空洞的盯着苏灵沧。

苏灵沧抬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怎么跟个小傻子似的…呸呸呸，这可是你救命恩人，瞎说。”她拍拍嘴，扬起甜甜的笑容，“要不然，你跟阿沧回家吧？”

见小僵尸没回答，她直接当他答应了。

苏灵沧警惕的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小声嘀咕：“万一遇到了坏道士就不好啦。”说着，上手牵小僵尸的手，一路上絮絮叨叨。

躲在暗处的张明徽略微心堵，想不通他怎么就成坏道士了？

“阿沧这么晚还没回家，回去后阿娘肯定又要骂阿沧。”

“哥哥的家在哪儿啊？哥哥生得这般好看，阿娘肯定也很好看。”

蛇皮袋里的五步蛇时不时“嘶嘶”两声，周边一片寂静，只剩下她愈加粗重的呼吸声。

她抹一把额间汗，瞧一侧粉雕玉琢的恩人，傻笑：“哥哥，我们很快就到啦。”

顺着一条陡峭狭窄道路，远远望去，险峻山峰下的清灵镇家家户户灯火通明。

“总算到啦。”苏灵沧松了口气，眉梢染上笑意，牵着小僵尸加快步伐朝镇上走去。

却不曾想，走近镇口，入目的是连着几家屋子被烧毁，其他地方断壁颓垣，街道杂乱。

苏灵沧瞳孔骤缩，松开小僵尸的手跑进镇里，看见一缕红纱落在一滩血里，试探性的伸手去触碰那滩血。

“啊——！”红凌嘶声裂肺大喊，“放开我！”

红凌被带着绿色獠牙面具的人按倒在地上撕扯衣物，绝望的眼神深深刺痛苏灵沧幼小的心灵，她两腿一软，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蠕动嘴唇：“红凌姐……”

明明前一晚都还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红凌姐，我听阿妈说，你要与顾霄哥哥成婚啦。”

红凌脸颊发热，垂下眼脸望着地面，“灵沧莫要胡说。”语罢，唇角微微上扬，羞怯的笑了。

红凌娇俏的模样与那绝望的死气沉沉的刺痛她的眼。

苏灵沧猛然想起她阿爹阿娘，起身冲向自家屋里，屋内无一例外都被毁坏了。

镇上人不见踪影，红凌惨遭恶人侮辱，屋子遭到极大破坏破烂不堪，破裂的墙壁染上一抹红。

她抖着手指头去触碰，脑海一瞬闪过爹娘被恶人一刀砍背惨烈的画面。

张明徽跟着苏灵沧到清灵镇，站在门口前，蹙着两道浓眉捋胡子，惋惜长叹一口气：“终究，还是来晚了啊。”

屋内传来震天响地的哭声，直叫张明徽头疼脑热，连连捂着耳朵退了好几步。

眼下还是不要进屋打扰小娃娃发泄情绪比较合适。

张明徽想着，就着她家门口打坐。

女娃哭到半夜，嗓子都给哭哑了。

他心想这女娃虽小，性子倒是敏感，找不到爹娘，便哭了一夜。

小僵尸一跳一跳的跳到张明徽眼前，空洞的眼睛直直看着他。

张明徽见他，阴阳怪气：“哎唷，这谁呀，跑贫道跟前作甚啊？”

小僵尸用指尖勾着张明徽衣角，来回在苏灵沧家门口和张明徽这儿蹦跳。

张明徽正被女娃哭声吵得闹心，不耐甩袖：“你这跳来跳去做甚？闹心。”

小僵尸仿佛陷入焦灼状态，朝他咧嘴露出尖锐的獠牙，勾着他衣角的动作愈加大。

张明徽仔细观察小僵尸的举动，似懂非懂，挑眉试探：“你想让我去安抚这女娃？”

他顿了顿，又添了句，“是或不是，点头或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