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良德一脸沧桑，他对自己的人生似乎有了非常透彻的认识。林清柔并不是很能明白杜良德此时的心境，但她善良的内心不免有些同情这个对自己并不那么友好的老头子。

杜良德从床头柜面拿起一支烟，非常熟练地点燃送到嘴边。

伴随着几声严重的咳嗽声，一股烟雾从他暗ns的口鼻飘散开来。杜良德习惯性地在沉思抽几口烟，这么些年在商场的雨打风吹，磨砺了他坚韧的品质以及老辣的行事风格，即便今时此刻，他看起来显得枯朽而憔悴，但身所散发出来的气场依然能够让人肃然起敬。

林清柔这个时候并不在乎杜良德到底在思索些什么，她果断地拿起笔，又在一张便签纸写了些什么。她将便签纸举到杜良德眼前，面赫然写着：不如把烟戒掉吧，这对您的身体并没有什么益处，很多人都是趁着住院的时间把烟瘾戒掉的呢。

林清柔看着杜良德真诚的表露了自己的建议。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全劝诫杜良德戒烟，也不知道杜良德是否会为此对自己而大发脾气。或许是因为现在杜霖也在这里，或者她自己在心里已经并没有那么惧怕杜良德了，她只是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表达了出来。

杜良德露出一种让人猜不透的笑意，但并没有理会林清柔的好心建议。将烟抽完后，杜良德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他示意林清柔也坐到一旁的椅子。

“我看了今天的早间新闻。”杜良德缓缓地说道。

林清柔心想，这早间新闻又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杜良德要刻意提到这个报道呢？

“看起来，你跟杜宏明关系并不陌生。”杜良德将他心的怀疑直白地说了出来。

林清柔当然并不否认她跟杜宏明是朋友关系，她也并不清楚这一点在杜良德面前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必要。所以她直接告诉杜良德，自己跟杜宏明有过几次来往，而且觉得杜宏明是个不错的朋友。

杜良德得到林清柔的回答，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的表情，或许他也早已将这一点预料到了。

“他是我的长子，原本他应该是真正继承宏明集团的那个接班人。”

杜良德不无感慨地说着：“你或许已经知道我跟杜宏明之间的往事，对我来说他曾经让我彻底失望，我都不知道我这个儿子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竟然狠心舍弃了杜家和自己本该拥有的远大前程。”

“那个时候他选择了为一段感情而倾其所有，但事实人的情感有时候不过是一时冲动，感情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名望、财富或者权利，甚至都无法保证他一日三餐果腹，这么愚蠢的跟着一个女人背叛了自己的家族与亲人。”

杜良德叙述着那个早已经跟自己断绝父子关系的长子，他的眼神包含了无奈，愤怒甚至有一丝痛楚。林清柔看得出来杜良德对杜宏明曾经抱有怎样的期待与疼爱，但父子两迥异的性格，最终造成了他们分道扬镳的事实。

林清柔并不同意杜良德的看法，她觉得情感是人最为重要的需求，如果一个人放弃了情感，那么这个人的人生是失色的，是麻木的，是没有任何快乐可言的。

对林清柔或者杜宏明这样的人来说，金钱、名望与权势都无法替代他们的情感，他们并不觉得为了一个自己所爱的人，而放弃那些所谓的虚荣名利有什么不对，做一个虚名薄利的人，真正为自己而活难道不算是成功吗？

林清柔并不想跟杜良德产生冲突，所以当下也不打算发表自己的什么看法。她只是静静地聆听者，做一个合格的听众。

而杜良德这一天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题，他一一倾吐了出来，似乎对林清柔他并没有什么需要可以隐瞒，或许这么些年来，他心里隐忍着太多的秘密与心声，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去宣泄。

“即便是做一只孤雁，也总有归家的那一天。下次见到他的时候，希望你代为转告给他。”这时林清柔起身离开前，杜良德请林清柔代他转告给杜宏明的话。林清柔点点头，应允下来。

听杜良德的话语间，她觉得这个老头子还是对杜宏明有着无法割舍的亲情，希望跟这个儿子重归于好的心愿，也只有在她这个旁观者面前才会不经意地吐露。

走出医院的时候，已经过了下午两点，林清柔预期的时间还要长了很多。在跟杜良德谈话的期间，她已经跟杜霖告了别，由司机老赵照例将杜霖送回了家。

林清柔听了杜良德很多的心里话，不知道这个老头子为什么变得越来越多愁善感，或许是因为生病使他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老迈，有很多埋藏在心的秘密到了不得不倾吐的时候。

林清柔意识到自己居然是个非常完美的倾听者，因为她并没有开口打断别人的能力，所以她很多时候都只能选择倾听，这么多年来她也养成了认真倾听别人说话的习惯，或许杜良德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这个不算优点的优点吧。

从医院出来，林清柔接到了宋苗的电话，宋苗电话里的语气似乎有些兴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总之，宋苗的话语里是希望林清柔可以去她的培训班一趟，到了之后她说会告诉林清柔一件重要的事情。

林清柔有点担心是否薛凝凝或者培训班的其它学生又出了什么状况，便很迅速地打了一辆车，直接往宋苗那边赶过去。林清柔一路回想宋苗的那个电话，她神神秘秘的口气，听起来好像特别兴奋，倒是不像是遇到了什么特别麻烦的急事，想到这里林清柔才稍稍放心了些。

感到宋苗的培训班，林清柔看到空空荡荡的教室，才意识到这个时间点，原本还没有到学生培训班的时间。宋苗见到林清柔很高兴地将她领进自己的办公室。

“清柔，有一件事需要向你汇报。”宋苗一来先卖个关子。

林清柔觉得宋苗一定是碰到什么好事了，于是也不再着急，很认真地看着宋苗，做出一副很不理解的表情。

宋苗吐吐舌头，将墙壁的一幅油画卸了下来，摆到办公桌。

“你知道这幅画值多少钱吗？”宋苗非常兴奋地看着林清柔说道。

林清柔看到宋苗取下来的那副画，正是之前蔡老送给她的那副油画。当初林清柔从南明市回来的时候，将那里的很多行李都带了出来，虽然最后还是搬进了林清河的公寓暂住，但是在来宋苗培训班的时候，将这幅画交给了宋苗。因为这幅画实在很贵重，自己当时正愁无处栖身，把这幅画暂时挂到了宋苗的办公室。

林清柔觉得这样的油画，还是挂在宋苗这样的教育场所显得更加合适些。于是，这幅画一直留在了宋苗的培训班里，直到现在林清柔才想起来。

看着林清柔有些呆呆地看着自己，宋苗便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指，给林清柔了一个六的数字。

林清柔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宋苗会突然研究起这幅画的价值来。她便随口做了一个六十万的口型。

宋苗很不屑一顾地摇了摇头，说道：“你太小看这幅画了，是六百万啊！”

宋苗将六百万脱口而出的时候，林清柔被吓了一跳，但她并不是因为六百万这个数字而是因为宋苗这一声喊得实在太过震撼。

“你知道吗？今天有一位学生家长进来给自己的孩子报名，无意看到了挂在墙的这幅画，当下他认出来这是一幅非常有收藏价值的名画，并且给它估值六百万。起初我还不信他，觉得这个人是在胡说道，但没想到他拿出来美术馆的工作证件，并告诉我这幅画是蔡大师的作品，六百万是最基本的估值。”

林清柔听完点点头，但她完全没有表现出跟宋苗一样的兴奋之情。

宋苗对林清柔的反应大为失望，很困惑地问道：“喂，清柔，你不开心吗？你有了这幅画，可以做很多之前没有能力做到的事情了呀，还有你之前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这幅画是蔡老的作品，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后怕，这要是被什么有眼光的行家看到，趁半夜把这里偷了，那咱么亏大了，我算砸锅卖铁也赔不起你的六百万啊。”

林清柔当然知道蔡老的油画作品价值不菲，但她并没有把它当做一副有市场价值的东西，而是把它视作一个朋友赠予的礼物而已。

其实宋苗所提到的意思她也觉得很有道理，但她打从心里没有打算要把这幅画给卖掉，所以她也一直都没有想起来，自己还有一幅画寄放在宋苗这里，以致于闹出了今天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