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也是在这一片山林。

某一日，她如往常一般，教完孩子，化作狐狸模样出来透气，结果便发现，往日静谧安宁生机勃勃的小树林，不知怎么的就弥漫着一股死气。

她一步一步往前走，还有一些食腐肉为生的生灵受惊而走。

周遭血腥气浓重，几乎要连成一片，她循着血腥气的源头走去，终于在某一刻瞪大了眼。

固然曾经在战场上也见过无数血腥场面，但眼前的，与那些时候的，仿佛也不一样。

甚至于，眼前的这具尸身上，其实已经不大能看出血的存在了。

开膛破肚，除了前胸露出的已经被啃食干净的骨，其他位置不是泥污便是草业，又或者是显然被咀嚼过的不止什么东西……脏到看不出原本模样。

但李殷殷能认出来。

毕竟血腥味再怎么重，她也还是能认出，那被几乎被完全掩盖住的，原本属于一个小医女的，草木清香。

李殷殷记得那个小医女，那是个清清秀秀的小姑娘，一双眼睛总弯得像月牙一样。

她不知道小医女家在何方，家里是否还有其他人，只知道三天两头的，便能在这一处树林里看见小医女背着背篓拿着弯刀，或是砍柴或是采药。

她们之间其实没有交集，便是打了照面，也不过是山林间一次偶然的相逢。

李殷殷很喜欢小医女身上安宁的气息，但那与她无关。

即便是看到小医女的死状，惊讶，也只是转瞬而过的惊讶。

山上危险那么多，丧命是很正常的事情。

哪怕时间久远，李殷殷也依然记得，自己当初其实并不难受。

没有什么自己一时疏忽没保护好人的愧疚感，甚至，她也没想过干涉太多。

那么多的人，她从来都管不过来。

她甚至没用法术去回溯当时发生的事情，也没想过要找到小医女的魂魄，去查清楚叫小医女遭这样大罪的，到底是人是妖。

两人素昧平生，她不打算用法术呈现过往，或是专程溯个魂问对方要不要报仇。

因为没有必要。

死了就是死了，人死不能复生。

这便是天道伦常。

于是，李殷殷仅仅是帮对方收敛尸骨，然后，找个了安静的地方，为对方下葬。

甚至都没找地方立块碑。

就算要立，也无从写起。

就这样，曾经安安静静的小医女，如今只留下一座并不起眼的小坟包。

再之后，李殷殷也没有再回来看过小医女，也没有顺着人间习俗，每年过来上香。

人死了，那就是死了。

李殷殷再没关注过这件事，她依旧是日复一日地去训练着那些被她选中的小孩，以及，守着那座林蓉没能守住的雁城。

若非要说与以前又什么区别，那便是，她很少再去小树林里。

她也没有时间精力再去小树林里。

孩子们逐渐长大，雁城那边的事情，足够消磨她所有精力。

而现在，千百年后的现在，她又站在了那片树林里，看着面前，面目全非、模样狰狞的尸身。

跟当年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