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筠重重的点了点头,他朝着四周看了看,见这灵堂之中有好些人,拽了拽段怡的衣袖,将她往外拉出来了一些。
“探子来报,说周军人心溃散,就在离锦城不远处安营扎寨。这么久功夫,不见炊烟,显然连造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苏筠说着,又道,“使公赞同祈先生之策,今夜子时三刻,咱们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段怡闻言,拉着他走到了院子的墙角边,“夜袭讲究是一个奇字,你可莫要叫人看出端倪。”
苏筠朝着段怡行了個礼,快步地朝外跑去。
……
夜深了,锦城里静悄悄地,夜游的歌姬好似一夜之间全都从了良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街市之上,空闹闹的,只留着门前的灯笼,随风飘荡着。
除了那策马而过的军爷,便只有狂吠的野狗。
周军大营之中,一个魁梧无比的壮汉,忍不住打了个瞌睡,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压低了声音骂道:“怎么还不来,老子都趴了几个时辰了。这他娘的是什么鬼地方,趴在地上,像是躺在河里似的。”
他说着,摸了一把地上的土。
北地的土,干得起灰。这里的土,眼睛瞧着是干的,可一躺下,冰冰凉的,一股子湿气直接往人骨头里钻,冷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那个叫做张三的小兵,心不在焉的听着他的话,抬手快速的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没好气的说道,“老子怎么晓得,说是子时三刻,现在子时都要过了,也没有见剑南军来袭。”
他说着,打了一个呵欠,将手伸进了裤腿之中,摸索了一下,一把抓住了一个东西来,“他娘的,什么鬼,痒死了!”
张三迷迷瞪瞪的摊开了手掌心,这一瞧,差点儿没有把自己的魂给吓掉!
只见他的手心里,躺着一条黑得发红的蜈蚣,那蜈蚣被抓着,扭来扭去,看上去十分的狰狞。
张三猛的一扔,从地上蹦了起来,抬起自己的大脚,对着那蜈蚣死劲的踩了起来,“有虫有虫!”
旁边的壮汉被他吓了一个激灵,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按倒在地,“你想死么?不要嚷嚷!咱们现在在埋伏。”
就在造饭之时,城中探子来报,说是剑南军今夜子时三刻要来袭营。
于是他们草草的用了饭,待天一黑,便遵从命令,在营中埋伏着,等到敌军入营之后,再来一个关门打狗,一雪前耻。
可等了这么久,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上眼皮同下眼皮,都要粘在一块儿的,敌人的毛都没有瞧见一个。
正在这个时候,马蹄声响起,张三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李四,快趴好,来了!”
就在他们强打着精神,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只见着那火把,从大帐开始,逐渐的点亮了过来,百夫长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睡去了睡去了,今夜剑南军不会来了。”
那李四是个会来事的,他原地跳起,一把搂住了那百夫长的肩膀,“王哥,咱们可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感情咱们就白趴了?这又饿又冷的……”
那姓王的百夫长又打了个呵欠,揉了揉自己饿得咕咕叫的肚子。
“刚刚斥候来报,说是锦城中起了火,不知晓是哪路英雄,将剑南军的粮仓给烧了,他们自顾不暇,肯定不会来偷袭了!”
他说着,一把将李四推了开,嘀咕道,“娘的,老子不饿么?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昨儿个就一宿没睡,拼死拼活的往锦城赶,今夜还不让睡。”
“书生懂什么打仗,竟是会穷折腾,那个叫什么来着,纸上谈兵……”张三又跺了那死去的蜈蚣一脚,没好气的说道。
王百夫长一愣,四下里看了看,一脚踹在了那张三的腿上,“你小子一张大嘴巴,怎么管不住?你想要死,就自己个死去,别拉着老子!赶紧睡觉,明日还不知道要干什么!”
他说着,打着呵欠,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的,“这都多少年没有打过仗了,什么歪瓜裂枣,都征来凑数了……”
子时已过,折腾了一宿的周军士兵,沉沉地睡了过去,偶尔树上蹲着鸟儿,鸣叫几声。
张三睡着迷迷瞪瞪的,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剑南军粮仓里的大米都被烧成饭,上头一层白嫩嫩香喷喷的,下头一层,是金黄酥脆的锅巴。
他兴高采烈的伸手去抓,可那饭团刚伸到嘴边,便变成了一条蜈蚣。
他吓出了一声冷汗,猛得坐了起来。
见着旁边人的呼噜声,张三没好气爬了起来,朝着外头走去,一出门去,他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只见白日里方才见过的那个女杀神,正冲着他笑。
她的长枪之上,穿着一个巡逻的士兵,鲜血淌在了地上。
敌袭!不是子时三刻,是寅初!
可他的话还没有喊出口,就感觉到脖子上一阵剧痛,张三艰难的低下头去一看,只见一把长剑横在他的脖子之上,他死了……
崔子更收起了剑,瞪着段怡一眼,抬手指了指前方,那里是周军的粮草所在,也是他们今夜的目标。段怡点了点头,摘下了一支火把,脚轻点地,踩上了崔子更的肩头。
她抽出背上的长弓,瞄准了方向,将那火把朝着粮草堆射了过去……
哄的一下,那粮草瞬间腾起了火来,火光一下子照亮了半个军营。
像是有了指引似的,带着火的长箭,瞬间射了过来,一个又一个的帐篷腾的一下烧了起来。
紧接着,一群拿着长矛得骑兵,横冲直撞的冲了进来……
帐篷里的李四听到了动静,赶忙拿起了帐篷里的大锣,砰砰砰的敲了起来。
“你还不下来,你要站在我肩头,当个活靶子吗?”
段怡摇了摇头,“你不懂,我这是一览众山小,看看这是姑奶奶打下的江山。”
崔子更无语,身子一抖,将段怡抖落了下来,段怡抽出长枪,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你这人不行啊!才压这么一会儿,你就受不了了!”
“废话少说,速战速决!”他说着,朝着周军营中砍去。
段怡啧啧了几声,快步跟上,“你怎地都不反驳了,莫不是要叛出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