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往贾诩府邸的一路上,
楚宣看到了如今这大周都城真实的万千景象。
在富人和高官居住的区域,一派富丽堂皇,莺歌燕舞的景象。
而在平民居住的区域,
大部分人却都面带饥色,穿着衣物也都是破破烂烂的粗布麻衣,虽然坊市中人潮汹涌很是热闹,但也难掩他们身上的疲惫倦意。
至于夹在平民区和显贵地带中间的贫民区,简直让楚宣以为这些人生活的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
这个隐藏在城市角落阴暗之中的地带,无人在意也无人管理。
一阵阵排泄物的臭味和腐烂发霉的味道,即便隔着很远也能闻到。
楚宣偶尔能看见几个走在这贫民区的人影,远远望去都形同骷髅一般,瘦骨嶙峋。
有些没有大人看管的孩童,则赤身裸体在泥泞垃圾中玩耍。
路边杂草之中,零零散散有着不知是什么尸体的白骨。
“这,就是朕的大周吗?”
即便楚宣知道,现在的大周百病丛生,已经到了急需改变的地步,但仍然没有想到就在这帝都之中,竟然就有百姓就快要活不下去,过得如此凄惨。
“帝都尚且如此,不知道其他地方又会是怎样的场景。”
楚宣叹了口气,
他曾经奔逃躲避蒙兀人追杀时,见过那时战乱的民间场景。
现在虽然没有兵乱,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此时此刻,大周根基已然败坏如斯,如同一个积重难返的病人。
灭亡的前兆,此刻已经显现。
各地百姓实在是太苦了。
这十余年来大周境内各种天灾频发,每年都有因灾活不下去的难民,然而朝廷却根本无力赈灾,也不想赈灾。
朝廷清流高官们也报喜不报忧,把无数灾民难民看作安安饿殍,不要给朝廷添麻烦。
觉得高枕无忧的泰安帝,依旧花费无数钱财,征调数十万民夫修建了华丽的无垢宫。
另一边,
为了应对边境蒙兀人的骚扰和辽东反复的满洲,边饷和辽饷年年加派,压得天下百姓更加透不过气来。
现如今的大周,
不仅有致命的外患。
内部也如同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可能只要一点火星,就会彻底轰然爆炸。
“朝中不是没人发现大周的问题,只是国库和皇帝内库年年没钱,朝廷各处所需又极为巨大,明知再加赋增税只是饮鸠止渴,也只能压榨百姓,先把面前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对于朝堂之上的百官,
楚宣并不是不相信其中没有忠臣,没有想要改变大周局势的人。
只是忠臣或许是有,但其能力却不一定够。
即便有那么少数能力足够的人,却也明哲保身,不敢做这注定得罪无数人的事情。
大周这等局面,
非大魄力大毅力之人,是无法彻底改变其根本的。
楚宣心底很清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百姓困苦贫穷。”
“可是这绝不代表大周民间经济枯竭,没有财富。”
“正相反,自从开放海禁,运河开通之后,各地经济往来更为便捷,商品货物交易极为方便,民间的银钱财富比之前要扩大十来倍!”
“只可惜,这些财富基层百姓没有享受到一丝,朝廷也没有享受到一点!”
“因为几乎所有主要商品行业都被那些大地主,大商人垄断了!”
“而这些大地主大商人背后要么是各大世家,要么就是朝廷的贪官污吏,财富自然都被这些人瓜分了!”
想到刚刚自己所见,那些高官显贵居住的地方,目光所及满是奢侈淫逸,铺张炫富。
楚宣就很是痛恨。
这些既得利益者,就像趴在大周身上吸血的毒瘤,不停歇抽着大周的精血供养自己,却根本不管大周这个被他们寄宿的主人死活。
前世大周国破家亡之时,
这些大地主大世家,还有许多当今朝廷的官员,有多少人不顾廉耻,做起了那向异族祈降的无耻之事,厚颜无耻的对异族讴歌颂德,只为自家的荣华富贵?
对于这些人,
楚宣早已不报什么幻想。
大周立国以来,
对天下士子,对那些高门世家没有不照顾的。
刑不上士大夫,五百年恩典却换来这些人卖主求荣,不忠不孝。
畏威而不畏德。
既然如此,楚宣也不会再对他们仁慈。
过了半个钟头,
楚宣脚步飞快,终于在西北角的坊市之中找到了贾诩的府邸。
一座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小院,不过细细看去却很有意境。
只见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
楚宣走到大门口敲了敲,从里面出来一个看起来岁数颇大的管事仆人。
听到楚宣说有事要见贾诩,这仆人什么也没有多说便带着楚宣走进了府邸。
到了院子里,楚宣才发现这贾府虽然外表看上去花费并不多,但这内里绝对不是普通院子。
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五间抱厦上悬“逍遥自在”匾额。整个院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花园锦簇,剔透玲珑,后院满架蔷薇、宝相,一带水池。一条小溪在这里汇合流出大观园,有一白石板路跨在溪上可通对岸。
“这贾诩难不成也是一个只图享乐,贪污民脂民膏之人?”
楚宣心里有些不快。
“臣,拜见陛下。”
忽然,一道声音在楚宣背后响起。
“你这么确认我就是皇帝?”楚宣转身,看着在他面前弯腰行礼,一身黑袍的男子,负手问道。
这个黑袍男子想必就是贾诩了。
“臣听闻陛下被张让拘于东宫,心中万分焦急,恨不得与那阉奴拼命。
但臣想到陛下天资神武,韬略隐忍,聪敏果决又得天命庇佑。
就确定陛下绝不会因此就束手坐困,必定可以逃离东宫。”
“刚刚臣远远便看见陛下身上神光四射,雄姿英发。便断定是陛下驾临。
臣,终于等到陛下,能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楚宣点点头,指着面前的碧玉水池道:
“爱卿这院子倒是也别有一番意境,想必花费不少吧。”
“身处浊世,多是身不由己。臣这也是为了融入大周百官,不显得格格不入。”
贾诩正色道:
“臣虽贪图己身安稳富贵,但更愿社稷安稳,天下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