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子府。
嬴政废分封,他这一众公子也就没了所谓封地,考虑到成年公子不宜久居咸阳宫,这两年,成年公子,都会被赐予府邸,迁出宫外。
嬴易目前的公子府,是从前赵国的质子府。
当年赵太子佾,在秦国为质,便居住此地。
府邸算不恢宏壮丽。
前后两院。
前院除了待客厅,剩下房屋便都是奴仆侍女的居所。
后院是嬴易的书房、卧房,还有一个略显颓败的小花园。
从这个公子府也能看出,嬴易这个公子,在嬴政心里真没什么份量。
毕竟。
不提扶苏,哪怕是公子将闾的府邸也远比嬴易的府邸华丽太多。
一路走向后院。
府里没几个奴仆下人。
仅有的几个青壮也被禄球儿收编了去,这偌大的公子府,除了几个侍女,也就剩下老弱了。
至于什么门客三千。
就前身嬴易在大秦的地位、名声,不提也罢。
到了书房。
嬴易很随意的便盘膝坐在了矮小书桌后,时至今日,他依然很不习惯这时代的跪坐。
禄球儿亦步亦趋。
他跟在嬴易身后,向来习惯了佝偻着身子。
原因他没提,但嬴易知道,他是避免他魁伟雄壮的身躯抢了风头。
在媚这一点。
禄球儿实在称得谨小慎微。
四下无人。
嬴易整理了身月白长袍,便继续路的话题,沉吟道:“要组建真正的拂水房,首先得有钱。”
“禄球儿。”
“你当初跟北凉王征战天下,他是哪来的银钱养兵用人?”
禄球儿摸着他滚圆的肚皮。
他前世记忆,也都还在。
只是对北凉徐家的忠诚情感被全部嫁接到了嬴易身。
这一点也是嬴易感觉最为神奇的一点。
他谄媚道:“公子是想走徐家的路子?”
“只怕行不通。”
“当初徐骁起兵,是响应皇室号召,有朝廷养兵,再加转战天下,以战养战,钱粮兵马从不匮乏。”
“后来受封北凉王。”
“除了朝廷每年巨额的例银,还有西北三州的税收,以及天下富商明里暗里的孝敬,北凉钱仓不弱朝廷。”
也就是说。
一方面来自朝廷。
一方面来自税收,还有各路供奉。
前者,嬴易是不要想了,除非嬴政失了智,否则他断然不会多给他这个公子一分一厘。
至于天下富商的供奉。
还是那句话,就嬴易目前在大秦的地位、名望,不提也罢。
看来北凉徐家的发迹史,对嬴易确实不具备参考价值。
问题是。
他现在极度、迫切的需要钱财,该怎么办?
有着前世记忆的嬴易,几乎是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做生意,创造财富。
但仔细想想。
这条路也走不通。
做生意,不说本钱,不管什么生意,都需要一个变现的周期,这个周期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
嬴易哪有那么多时间?
就算他有耐心。
可藏身黑暗,随时都可能要他命的敌人,会给他这些时间?
再说。
他为将来考虑,也必须得尽快拥有属于他的力量,这种事情,当然是只争朝夕。
或许也是看出了嬴易眉目间的忧虑。
禄球儿突然小心翼翼道:“公子。”
“我倒有个法子,能迅速解决银钱的问题。”
“哦?”
嬴易精神一震:“你说。”
禄球儿先是笑了笑,抬眼看向嬴易,他莫名其妙的有些忐忑。
但随着他开口,他的忐忑便也消失不见。
只有全然的戾气与果决。
“抢!”
“只要公子您点头,我这便去打探咸阳周边的商贾之家!”
“我有绝对的把握,抄家得银!”
“一家不够,便两家,两家不够,便十家!”
嬴易顿时无语。
还以为这胖子能有什么好主意!
他手指敲击书桌。
“搞搞清楚!”
“我是大秦的公子,不是强盗山匪!”
“你开什么玩笑!”
哪想到。
他这样说,禄球儿反而认真了下来。
“我不是开玩笑。”
“公子,说句您不爱听的话。”
“您是大秦公子,但这也只是您的身份,抛开血脉不谈,无权无势,这天底下谁会当您是大秦公子?”
“如今天下,我虽然了解不多。”
“但也知道大秦看似一统,实则暗流涌动。”
“诸子百家,列国余孽,杀机重重。”
“便如妙音坊那女人。”
“这世道,所谓道德良心,最是肤浅。”
“握在手中的实力,才是唯一。”
嬴易神色复杂。
“你说的我都懂。”
“但……”
相当反常的是,从来都恭谨顺从的禄球儿,不知为何,在这件事情格外坚持。
他不等嬴易说完。
又道:“我知道公子的顾虑。”
“也知道名声,以及悠悠众口的重要。”
“所以公子但请放心。”
“这种事情,我来做,绝不会留下任何手尾!”
嬴易沉默。
透过禄球儿露出的白牙,他能够看到,他内心的狰狞与残忍。
不留下任何手尾?
那就是要抄家灭门了?
否则,如何保证?
“况且。”
“除了抄家,那些商贾之家的女眷也可以贩卖……如此一来,又是一笔进项。”
眼看禄球儿越说越头。
而且大有蠢蠢欲动之势。
嬴易终于不再沉默。
“行了!”
禄球儿一怔,眉飞色舞的神采顿时收敛。
他心底清楚。
公子只怕是真动怒了。
虽然他和公子相处也就一个月,但他当然了解他的公子。
大多时候。
他这位公子都很好说话。
但一旦真正触犯到了他,任何人也休想忤逆他的意志。
“你这些话,我当你从未说过,我也什么都没听到。”
“禄球儿。”
“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
“这无关道德良心,只是人在做,天在看,为人处世,我有我的底线与准则。”
禄球儿连连赔笑。
他一脸委屈与谄媚。
“是是是,小人哪懂什么底线准则?”
“小人心小,既装了公子,又哪还能装下世间其他?”
这话,是何等的无耻肉麻。
嬴易扶额。
“你这家伙,前一刻凛然坚决,这一刻又谄媚无耻,真是个十足的小人。”
禄球儿笑的肥脸都找不着了眼睛。
“小人,可不就是个小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