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公子说能者居之。”
“我儒家更胜巴家,那是不是说,这宝物当属我儒家?”
终于。
颜路放缓了语速,看着嬴易的眼睛,他也一字一句的提出了他最终心思。
楼里一众儒家人顿时精神大震。
先前被这位大秦公子完全压制,便连商山四皓这四位德高望重的大儒也都饮恨,他们心里何尝不是憋着一口气?
现在。
还有什么事情能比用他的观点,来打败他,更为提气?
不要忘了。
有能者居之本身就是他的观点!
然而。
嬴易依旧不慌不乱,他很快道:“纵然都是有能之人,可你也说了,此宝物,应由更能发挥它作用,更能造福天下之人所掌握。”
颜路当然记得他这句话。
他反问道:“难道公子认为此宝物在巴家手,比我儒家更能造福天下?”
嬴易直接点头:“当然。”
颜路微微蹙眉。
他和这位大秦公子争论至此,肯定也深刻体会到这位公子易的睿智与机敏。
而且他看起来也真是坐而论道,完全不是蛮不讲理之人。
那他为何会有这样一句?
巴家,商贾之家。
儒家,传承千古。
谁轻谁重,谁更能影响天下,造福天下,这还用争吗?
哪怕是她巴清,也断然不敢把她巴家和儒家相提并论!
那么。
公子易又怎么敢?
他心中不虞,但终究是儒家二当家,颜路的涵养与德行肯定母庸质疑。
他不会气急败坏,更不是怒斥失仪。
他只是平静问道:“理由?”
嬴易扬唇一笑,洒然起身。
“因为你儒家,只是你儒家之儒家。”
“而巴家,却是天下之巴家!”
“你也不用否认,本公子问你,此宝物掌握在你儒家手中,或许可以推广天下,但无论如何,你儒家始终要优先用在你儒家之。”
“此乃门户之见,根深蒂固。”
“但巴家不同。”
“巴家商贾,只为生意,只为求利。”
“这东西掌握在巴家手里,不管是你儒家也好,墨家也好,道家也罢,甚至于耕田民夫,只要有需求,愿意买,都能拥有。”
“对也不对?”
颜路微微沉吟。
他也好,楼里的儒家人也好,对于嬴易这个观点,都没法反驳。
因为这原本就是事实。
他稍微一想,坦率道:“公子此言不错。”
“但便是如此,又有什么问题?”
“此宝物,原本便是用来书写,但凡书写,都是权贵,都是读书人,读书人的东西当然要用在读书人身。”
“墨家或许有用。”
“但耕田民夫,要之何用?”
嬴易唇角扬。
他冷冷笑道:“今日耕田民夫,倘若有书可读,明日还是耕田民夫?”
“本公子之所以愿意她巴家掌握此物,正是因为巴家能够真正的将这东西推广天下!”
“他没有门户,不会计较对方身份,只要愿意,人人可买,人人可读书!”
“长此以往。”
“我大秦尽开民智,人人如龙,如此大秦,方能奠定万世基业!”
颜路心中惊骇。
他哪能想到这位公子易居然有如此气魄!
他看的是他儒家。
可这位公子易看的是整个天下!
格局。
目光。
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他又如何争论?
他眉头紧锁。
“千古以来,民夫耕田,商人从商,贵族治国,历来如此。”
“公子想天下人都读书,天下人都启智。”
“那请教公子,谁人耕田,谁人从商,食从何来,衣从何来?”
嬴易神情淡然。
“你儒家号称十万门生,难道所有儒生都是权贵?”
“他们之中,就没有从事生产劳作的人?”
肯定有。
读书也有天份之说,就算是在他临淄郡书院,也有学生业余劳作。
所以说,这两件事情根本构不成冲突。
他沉吟不说话。
嬴易又道:“还有你说的什么贵族治国,历来如此。”
“本公子很想问问你,你儒家孔圣生来便是贵族?他是,他的父母生来便是?他的父母是,他的祖父母也是?”
“这世间万物万事,又有一成不变之说?”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至此。
颜路脸色大变,再也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他们说到这地步,其实已经没必要再争论下去了,因为颜路也很清楚,再争下去,牵涉的范围,层次,也就更深,更广了。
倘若那样,怕是几天几夜都未必能争出个结果。
只是不管怎样。
他今日算是深深领教了这位大秦公子易。
他深深吸了口气。
震撼归震撼。
但要他轻易放弃造纸术,也很难。
还是那句话。
造纸术对他儒家重要程度,根本无法言说。
他咬牙。
“公子气魄,世所罕见。”
“颜某最后一问。”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公子莫非当真以为,这东西,巴家掌握得了?”
嬴易一下子就不说话了。
他当然听得出颜路语中的威胁之意。
他的意思很清楚,即便今日他儒家放弃了,不再去争,但这东西,他儒家总归能从巴家手中夺过!
因为儒家势大。
因为巴家势弱。
嬴易十分无趣的笑了笑。
“你们要论道,本公子就陪你们论道。”
“你们想讲道理,本公子就好好跟你们讲道理。”
“可现在。”
“道理讲不过,就想掀桌子了?”
“颜路啊颜路,你可能不是很了解本公子。”
“当本公子愿意和你讲道理的时候,本公子会讲。”
“但当本公子不愿意和你讲道理了,那本公子一句废话都不会和你们多说。”
他手中绣冬陡然一震。
“你信不信,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活着回到临淄了。”
“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