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树郡城。

郡城很大，下辖的州县也许多，江北一行人跟着带路的小六子，从青砖高墙的门洞下往城里赶。

廊坊叫卖声不断，街角的行人不绝，有支着糖葫芦棍的灰色布衣老汉，吆喝声不停，穿着兜兜裤的孩子露出青腚，扑棱扑棱的跳起来强买，老大娘也是挎着竹筐，寻三问五的讨价还价，临走时也不忘顺走点小葱，对她们来说这里就是官场，你得足够嚣张，你才能拿到想要的东西。

那些挽着手的小夫妻驻足胭脂，发簪的小商铺，女人总会拿起发簪比对，不忘问上一句好看吗。男人总是很敷衍，却会悉心的陪着女人，最后再小贩笑面相迎下乖乖掏出腰包。

小贩总是不会忘记这两位客户，“姑娘，下次还来啊……”。只是街角转向后女人却会提溜着丈夫的耳朵，“今日又多花钱了，家里孩子还要去学堂，你说你……”。只是絮絮叨叨，女人看见这物件把持不住又怪起男人，不过转眼间又对丈夫送的发簪爱不释手。

那位背影翩翩的姑娘依旧绰约动人，纵然是竹制的斗笠加上白面纱也让人心动，进城后也是越发的清冷，或许这才是她本来都性子。

只是美艳的花总是招蜂引蝶，花自不开，蚊蝇相到，城门口那**头子不曾少干偷摸跟踪之事，派出的小弟也行偷鸡摸狗之事，一路尾随三人，若是寻常良家，无财无势，被这人寻了住处，那等着的大抵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这逼仄的巷子仅仅容得下两人并肩而行，檐上的曲面瓦有新雨初落的痕迹，地上的竹篾和筐堆叠一旁，还是占了不少的空子。

那小兵有些踌躇，思考片刻还是决定跟上去，哪家的千金大小姐会住这种地方，不过是乡下来的丰腴美妇人，说的像是大小姐回家一般，便贴了心跟上去。

小六子走在前头，云卿子跟在后头，江北在最后面，三人没有打破这寂静，心照不宣的又绕了几个弯来。

却是跟踪的小兵盔甲的嚯嚯之声回荡在这逼仄的巷子，仅仅只在跟了四个弯道口便跟丢了，小兵不经加快速度，军靴与泥水相接，踏出圆鼓鼓的波纹。

幸好在第五个巷口又见到了人影，只是不知为何三人只剩下一人，那男子的背影纤薄却伟岸，拢高的长发梳流云发髻，那身家仆的衣物却怎么也不合身，小兵莫名有些惶恐。

“喂，你们那几个人呢，别在这装神弄鬼。”

小兵的手按在刀柄之上，那虎口刀上的手有些潮湿粘稠，冷风刮进巷子，本就是铁甲覆盖在身，汗液贴在衣服上，打了个哆嗦，铁盔往下滑落，他看见那背影竟然抽出刀剑，穆然拔出长刀。

刀光剑影，江北身上穿的布衣猎猎作响，这铁甲终究是限制小兵的速度，不论是出刀还是接刀都慢上一拍，一脚踢在小兵心甲处，那甲也有一块凹陷下来。

绕来绕去，这巷道适合杀人，周武天下尚武，江湖快意恩仇不论，对刀剑的管辖实在是松垮，只要不是军械，强弩，即可放行入城。

竹筐和篾在狭窄的打斗中散落破碎一片。

最后只能看见那小兵收缩瞳孔下的茫然，惊惧，疑惑，江北收起长剑，血珠留下一抹桃花的红，小兵咽喉下一道血线，连着来不及触摸喉咙就归西了。

他只是和往常一样完成头的嘱咐，本着找到地后回去通风报信，再拿些银钱去潇洒快活，却不知这是一趟死路。

处理完此人，江北便离开，追上小六子与云卿子二人。他能感知到城门口的目光又出现了，只是奈何没有交际系统不能给出讯息，抓紧时间离开再说。

追上两人，小六子带着二人继续弯弯绕绕，白衣胜雪的姑娘道。

“街巷杀人，不会有祸端吗。”

“有谁看见，说不定是私人恩怨，江湖仇杀呢。”

江北没有动手杀人时的冷冽，反倒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姑娘，莫不是在关心我。”

没来由的想调侃一下这师侄女。

“不过是怕招来官兵罢了。”

说罢，云卿子便不再理会江北。直到到达他们的目的地。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檐墙的宅子，大门前的三道石阶上积了一层灰，上面的门盏自然而然的遮风避雨，石制灯柱也有些失修的感觉，裂纹密密麻麻。

“两位，里面就是鸿运镖局在这的分局了，少侠可把腰牌给我，然后就能领取报酬了。”

小六子推开大门示意二人进去。

江北看着缓缓走进去的女人，皓腕欺霜赛雪，腰肢杨枝柳摆，背影杀手，只是若能带些脑子就极好了，都说奈大无脑，果不其然。

江北也缓缓向宅子里面走，只是步伐极快，离小六子远，偏偏靠近云卿子些，走到身边低语道。

“握剑。”

“你，贱？”

漆红的大门合上，那一排排的纹路是无声的利齿，嚼碎飘扬而起的尘埃，咽下人身上的脾脏，做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兽。

…………

一队约摸十人，沿着逼仄的巷子，天色昏暗，像是蒙上了一层灰雾，阴翳的感觉蔓延上人的身体与尸体，那人被踢倒跪在尸体面前，“是你派去跟着的？”兵头子惶恐，看着众位大人身上黑底鎏金色武服，他知道自己摊上大事了，看着地上的尸体，盔甲的寒冷却降低不了他的心跳，“是，是我，大人，绕了我吧。”

陌刀入鞘，整个头颅如同滚落的皮球一般，哪里有什么跪地求饶，只有这人胆大妄为的报应，今天他也是撞到枪口上了，顺带处理掉这人罢了，黑色的银铸虎面下只有漆黑如墨的眼睛在流转，望着高檐下的巷子对身后的人道。

“处理了。”

走出两鎏金武服人，把这两具尸体挪移到一块，点上一把火，便焦焦的燃烧起来，十数人一直在等，银铸虎面不动，他们也鸦雀无声，直到这黑灰随风飘扬，他们也像得到指令一般，潜行巷子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