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是杨凡进入扶苏的第十三天了，跟以往不同。

今天清晨时，全城曾篝火通明，狼烟四起，就连孙家老爷子都罕见的穿上了重甲上城墙，当时满城人都以为是异族南下。

不少退伍的老卒们甚至都从家里拿出了家伙事准备随时上场，结果闹了半天，竟然就只有一人，声称是替玄菟郡守来送信的。

而那人刚将信件送至城下后，也不等验明身份，就立即又驾马离去了，看那样子是生怕进城。

秋至，西部鲜卑与白马公孙对决于大漠；

东部鲜卑趁势南下，二十万骑，于前日傍飞越秦水，奇袭昌黎郡城，一夜之间，占领昌黎郡数十城，昌黎十之六已经沦陷；

同时高句丽联合狼族跨越临江，各携十万骑袭击带方、乐浪两郡，两日时间，两郡未传消息；

异族南下！

塞外已乱，至于玄菟，辽东，虽然此刻还未有异族袭击，但不超数日，异族定至，那玄菟郡守这番遣使来为扶苏送信。

而起最后，更是以鲜血写下

“望扶苏禀先人风骨，城在人在，城失人亡”

就是这样的一封信，内容不多，却令人惊悚。

二十万加十万再加十万，那可是整整四十万骑啊，而扶苏呢，一营老卒带上退伍老卒也不过三千之数，三千守四十万，杨凡是看不到希望了，甚至他都有些绝望。

杨凡搞不明白，不过他倒是留意到了读完信后的孙老头情绪明显是失落的。

尤其是那最后一句，城在人在，城失人亡。孙老头更是蹲在城墙之上连读了好几次。

可，为何那些退伍老卒非但没有害怕，反倒是更兴奋了？

对此，杨凡认为可能是因为军人的使命，赋予了他们无穷的勇气，只是真的是这样吗？

没人回答他这个问题，狼烟吹散，灯火熄灭，将士们被老孙头纷纷遣散，那些退伍老卒们自然也都离去了，而当杨凡想要离开时，孙老头却是突然叫住了他。

城墙上，中央有一阁楼其上有名——聚英

孙老头领着杨凡到了阁楼外面，撇了眼一直跟随在身后的孙若兮，也不说话，看这架势就很明了。

你走不走？

你要是不走，那咱们就在这拖着。

一分，两分，约莫是有五六分了，这孙若兮才不得不败下阵来，冲着孙老头哼了一声，才转身离去。

而孙老头呢，他也不说话，就是看着孙若兮完全离去之后，他才看了眼杨凡，说道。

“那丫头没闹脾气就离去，是因为你吧？”

“我想，她肯定是跟你有过交易，让你把这聚英阁内见到的一切讲给她听吧。”

好家伙，还真是知孙莫若爷啊。

昨天夜里，就在孙若兮誊完第二本书后，两人是做了个交易，而交易的内容也正如这孙老头说的，是孙若兮想知道聚英阁内发生的事情。

现在，这老爷子就把话这么明了的挑明了？

杨凡搞不懂这老爷子，不过他却是很干脆的点头表示的确如此，毕竟那个交易，他没同意。

而孙老爷子呢，看到杨凡承认，也没说什么，只是摇了下头，笑了一下。

“那丫头做梦都想知道她父亲的事情，这我知道，这聚英阁埋了太多人骨，葬了太多人的魂。”

说着，孙老头就领着杨凡走进了这聚英阁内。

羽林军——飞廉营副帅——李贤

羽林军——飞廉营斥候——王敢

...

（光武）飞廉营军头——霍渤

....

（恒）飞廉营军头——王大强

（）飞廉营军头——孙云飞

一入聚英阁，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位于正中央的数百灵位。

扶苏老卒皆为飞廉营，最初为冠军侯出塞时跟随的两千羽林军，后至光武，选地方勇士再组飞廉，曾为九州勇之极。

只是百年光景，历经几任皇帝，如今的飞廉再无曾经辉煌。

而那最特殊的上任军头孙云飞，也就是孙老头的儿子，孙若兮的父亲。

看着那数百道灵位，杨凡连忙行了一礼，同时他也留意到，前方的孙老头从进来之后，情绪就变得非常低沉。

或许是又想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无奈了？

杨凡想着，但他也不傻，人家孙老头难受，他是一句话都不说，行完礼后就跟上了孙老头。

多看少说，该有的礼节不要丢，这点为人处世他还是懂的。

“哼，你小子倒是有礼，比老子当初可强太多了。”

听着孙老头这么说，杨凡也没话讲，这话不好接啊。

“小子，走吧，我这老不死的给你讲讲我们这扶苏、聚英阁。”

杨凡跟紧孙老头走到了右方的石壁处，紧接着那孙老头就开始讲起了关于扶苏的来历，前面大都与之前杨凡梦里所见到的，平日里了解到的无差，直到这孙老头讲到光武。

“光武复汉，定鼎乾坤，重塑天地，于中神州众生而言，其功不下始皇，于九州人族而言，其功不弱汉武，复为千古一帝，可为何。”

“为何您要为大汉开那天心？为何要给我边塞勇士那额外的恩宠！为何啊？！”

“我等戍边勇士，奋勇者可为九州冠；

我等愿为九州安宁战死，我等原为帝国守边，可我他娘的就想不明白了，那该死的恩宠算是个什么东西！”

“小子，看那！”

老人指向最后一副墙壁，那是一位持刀的汉子。

“那是，我扶苏上任军头——王大强。

那是我扶苏自古以来单人杀敌最多者。

十五入军伍，十八至扶苏，那一年，他跟我是同年袍泽，但不同的是他英雄，而我狗熊。

记得那年春至，狼族奇袭，那家伙率先点起狼烟，随后他娘的跟发情了一样，手持一把破长刀，从东至西，从西至东，整整两个来回，一战斩敌三十七！

二十岁啊，老子跟他是同年袍泽，可老子二十那年还只是火头营炊夫，连一个狼族都没杀过，那家伙就已经成了军头。

记得那天，他笑老子，他杀的狼族比老子杀得鸡还多，偏偏老子还只能认下。

三年杀敌一千二，他娘的绝对是煞星降世。

之后十几年，狼族侵犯我扶苏的次数是越来越少，甚至到了后面，干脆就成了那煞星什么时候返乡省亲，狼族就什么时候尝试犯关，从军那么些年，那煞星杀过的狼族，破万了吗？

老子觉得是破万了，他却是说太多了，记不得数量了。

常人都说，项王之勇撼天动力，老子只觉得，那是项王没有遇到那煞星，要是真敢让那项王遇到煞星，老子甚至认为，项王都不一定能扛得住。

可就是那么猛的一个煞星，怎么就一定要选那条路呢？

帝国恩赏？

杀敌三千者戍边勇士，愿兵解，魂化天兵，镇守帝庭者，赐爵位；准其后裔入帝庭儒门为大儒门徒，这是恩赏？

这是屁的恩裳！

老子就觉得，这他娘是坑人的。

那么猛一个煞星，那么猛一个煞星啊，怎么就魂入帝庭化作天将了呢！

换取世袭爵位，为你家那俩娃子换取儒门学府造化，真的值吗？

老子觉得它就不值，可他娘，我儿子，那混球却觉得值！

他以为他也能给若兮那丫头换来锦绣前途，可结果呢？

他比起那煞星差了太多，他那斩敌三千是他娘帝国不承认的。

相比起聚英阁里其他那些煞星，他就是个混球。”

说着，孙老头就低下了头，只是惊鸿一眼，杨凡却从孙老头的眼里看到了太多。

有那极致的羞愧，有那极致的不满，有那极致的心痛，但更多的是一种疲倦。

杨凡不知该说些什么，此刻他才明白，为什么其他的灵位都是由紫红佳木所制，唯独到了孙若兮父亲这里，会用一块烂木头了。

许久，当孙老头再次抬起头后，他却是看了眼杨凡。

对于眼前这个年轻人他有一种天生的认同，起初他只当是这年轻人皮囊好看，天生惹人好感，可这些天，通过他的观察，通过那些老卒们的反应，他却是隐隐察觉到了不对。

当一个人一言一行就能在无形之中影响他身边的所有人时，这个人注定了将会非常不凡。

这是孙老头这么认为的，因为孙老头活了几十年来，这是第二次遇到这种情况了，而上一个则正是他嘴里一直说的那个煞星，一位名镇狼族的绝世狠人。

只是不同的是，那位给孙老头的感觉是天生恐惧，疏远；而杨凡则是天生亲近，信任。

故而，也就是今天，他愿意来听一下这个年轻人的想法。

同样的一个问题，围绕了他们扶苏军头几十代，他倒是好奇，眼前这个年轻人能说出什么惊天语句。

“小子，若我现在任命你为扶苏军首，你会如何？给我答复，速想！”

老人一声怒喝，杨凡沉默了一下，紧接着朗声回道。

“应对这次异族南下，整军备战。”

老人摇头大骂了一声。

“愚蠢！那些狗屁异族算是个什么东西，千年了，他们都没攻破过扶苏，现在想来，想死不成？再想，我要的是你心中所想，不是他娘粗糙应付。”

好嘛，杨凡真摸不清这孙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不论怎么看耽误之际都该是应对异族南下吧，可这在孙老头嘴里怎么就能如此轻浮？

当真，那十几天前，嚷嚷着要临死前给自家孙女找个女婿，连哄带骗忽悠着自家孙女离开扶苏的不是你了？

杨凡心里吐槽，可他是真不敢这么说的，但他思虑了一下，还是说到。

“若我为扶苏军首，定当先备战异族入侵。”

？？？

孙老头算是真被气到了，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了杨凡背上。

“异族入侵不算什么，塞外五郡就算都沦陷了，我们扶苏也安然无恙，而且老子这几天算是回过劲了，这次异族南下怎么看怎么邪乎，威威天汉，何惧异族？！”

“那公孙白马虽然一般，可他那支白马义从却是极强，尤以其机动冠绝九州，怎么如今就一定要在塞外跟右部鲜卑拖着呢？”

听到孙老头这么说，杨凡如醍醐灌顶，直到这时他才想起，上一世塞外五郡似乎一直存在于玩家传送地图之上。

“可刚才不是说，三郡即将沦陷，异族猖狂吗？”

杨凡这话刚问出口，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自古以来，有一个定律。

异族入侵，攻城易，占地难，那是因为人心不服。

中原文化博大精深，百家学说为民启智，历代先贤亦有模范。

华夏，若遇外辱，首看平民，君不见多少民间英豪舍生取义，护我华夏，多少无名英雄慷慨无悔赴国难。

尤其是强汉，汉民之强悍，一汉当十胡。

怎么到了现在就变弱了？

关于这个问题在此之前，杨凡是认为那是因为异族天生体强，在游戏里更具象化，可现在他却又有了一个想法，一个极恐怖的想法。

若是，若是说那看似将要沦陷的三郡皆是跟这扶苏一般，早已是将城内妇女老幼迁走了呢？

而且，很重要一点，不是每一个地方都是扶苏，扶苏因为莫名原因近几十年没有新生男儿，可其他地方不是如此啊。

想透一切的杨凡如释重负，一股压在他心神的巨石也算是落地了，这一次，他思虑一番，犹豫了许久，终是说道。

“若我为扶苏之主，首当幸农，仗守边之功，向南阔百里，占辽水之利，开耕于春季；

其次重商，左右长白两山连绵数百里，其内奇珍异果无数，本为天地恩赐，为何不取？

农耕富商，强我民，利我甲，待我强盛，以玄菟，连五郡，北上！

当以一战之利换数十年太平。”

一番言辞，简短明了，却如一击重锤直击杨老头心上，这般言论！

这般言论！

可真是大逆不道！

仗守边之功，向南阔百里，这是要以功邀赏？

帝国能放纵吗？

其次，奇珍异果乃是天地造化，岂可强行去取？

还有最过分的，什么叫连五郡北上？

五郡郡守，那可都是两千旦大官，人家凭什么听你的？

一番言论，很不靠谱，当斥责！

严斥！

可，为何，为何老子就是听着这么舒坦呢。

或许是因为他真的老了，老到昏聩。

竟然真的会被这么个嘴上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硬生生将这扶苏飞廉军印给骗了过去。

老到真的就将扶苏收关印玺给骗了过去。

老了，要服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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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汉失其鹿，天地异变，东觞、南岭、北原、西漠四域连接中神州之地起。

南宋脱离，水族登陆，佛魔西至，北狼南下，南蛮崛起，百教降临；汉家威严再难复古。

渤海之滨，雄关纵横，只见一黄门手持锦绣玉旨，急嚷嚷着便要进关。

“天子有诏，以帝国明珠——彩云公主赐婚秦候，加封特品——镇北元帅，再升爵位，为我大汉冠军侯，即日起北上杀狼，扬我大汉天威。

速速开门，速速开门。”

只是令着小黄门没想到的是，那雄关之上的老者却是似笑非笑，过了许久终是回了一声。

“扶苏，飞廉军，第二十六任前军头——孙玄，有话说于天下。

两百年守土之功是真比不得百万铁骑雄踞塞北。

这九州五域，道理说破天去，比的还不是谁家拳头更大。

北方狼族？

算个屁？

你灵帝，又算个屁？

北方诸族，胆敢越幽西界限，则我北军铁骑百万必至，至于并州，你们随意。

我孙玄，扶苏飞廉军，第二十六任前军头但有一日尚守幽南，你灵帝圣旨亦是，一日不可入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