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良辰带着小树往吃食为主那条街走,挑了一家看着比较干净,客人也不少的面摊坐了下来。
“老板,给我们来两碗鸡汤面,各加一个煎鸡蛋,再要一份炒肉片。谢谢。”
“好嘞。”
不到半刻钟,热气烫烫的鸡汤面送上来。老板笑得异常热情。“两位请慢用。”
这个时代的调味品品种匮乏,价格也高,普通老百姓压根用不起。
这街边的小摊都是小本生意,自然也不会用。但他们的汤底是货真价实的鸡汤,即便没有什么调味料,也足够香浓诱人。
如今又是寒冬时节,一碗热汤面下肚,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别提小树吃得舍不得抬一下脸,就连夏良辰都吃出了一点幸福感。
吃饱喝足,夏良辰又去市场买了一只鸡,让摊主给收拾好剁成块。又买了一小袋面粉、十个鸡蛋还有一把青菜,一起带回荣春堂。
“张大夫,我能不能用一下你们的厨房?我娘也不知道要睡多久,这样不吃不喝,身体肯定挺不住。我想给她熬点鸡汤,多少喂她喝一点。”
“当然可以。林姑娘也不必亲自动手,将东西交给富贵,让他来炖就行。”
富贵是荣春堂的药童,也是张大夫的徒弟。
“那便有劳了。”
鸡汤炖好之后,夏良辰费了不少功夫,总算喂冯梅香喝下了半碗鸡汤。余下的,她都用来做了鸡汤面。
夏良辰亲自擀的面,配上纯正的鸡汤,还有一把绿油油的青菜,最终做出了一大锅鸡汤面。
别说小树,就连张大夫他们都被她的手艺给惊到了。
“林姑娘这手艺,比街上那些面馆还要好。你若是开门做生意,我们一定时常光顾。”
夏良辰听了呵呵一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我将来开酒楼,你们可一定要来!”
民以食为天。
这吃食上的银子,她定然是要赚的,却不一定是面馆。
“一言为定!”
天黑以后,林大郎居然又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一进门便焦急地问道:“你娘怎么样?”
夏良辰看到他衣衫单薄的样子,到底没忍心给他摆脸色。他之所以变成一个窝囊废,也只能怪这个时代害人,怪李桂花不是个人!
在这个时代,孝道重于泰山,稍不留神便能把人给压死。
一个人若是冠上了不孝的帽子,走出去根本抬不起头。若是在官场,定然要被人弹劾,甚至乌纱帽都有可能被摘掉。
“还没有醒来。”
林大郎失望地垮下肩头,拖着疲惫的身子凑到床前,又抬手摸了摸妻子的头顶,小声地喊了一声:“梅香......”
夏良辰静静地看着,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眼前这个男人才三十岁,可说他已经年过五十,恐怕别人都不会怀疑。
冯梅香母子三人没过一天好日子,他又何尝不是?尽管他有些自作孽的成分在内,却也是个可怜人。
“她听不到的。你吃东西了吗?”
林大郎愣了一下,才回道:“吃、吃过了。”
夏良辰一眼看出他在撒谎,什么也没说,转身去荣春堂的厨房给他弄点吃的。鸡汤已经没有了,但还有面和鸡蛋,做一碗鸡蛋面不成问题。
“先吃点东西吧。”李桂花真不是个人!
看着热腾腾的白面条,上面还卧着两个鸡蛋,林大郎的眼睛一下子就湿了。“这......给我的?”
“我们都吃过了,不是给你的,还能给谁啊?”夏良辰将碗往桌子上一放,催道,“赶紧吃吧,吃完了早点休息。你不累,我们可累了。”
“这面,得多少银子?”林大郎担心她乱花钱,把给妻子看病的银子给挥霍没了。
“我今天帮了张大夫一个忙,这面是他请我们吃的,没有花费银子。”
林大郎总算放心了,转头又看向小树。“小树要不要再吃一点?”
这样的好东西,他可舍不得吃独食。
“不要。爹,我今晚吃得很饱。姐姐做的面条可好吃了,你快吃吧。”
林大郎确认他没撒谎,这才安下心来吃面。一大海碗的面条,他连汤都一起喝了,半滴不剩。
肚子里饱暖了,身体也跟着暖和起来,这个三十岁的汉子头一回有种幸福得想要掉眼泪的感觉。
夏良辰抢过碗洗干净,将那床旧被子塞给林大郎,她跟小树则盖着张大夫给他们找来的一床厚实的棉被。
今晚,屋里还点了炭盆,比昨晚可暖和多了。
半夜,夏良辰内急醒来,突然听到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她吓得心脏猛跳了两下,静静地躺着分辨了一会儿,依稀听到了“大丫”的名字。
声音是从冯梅香躺着的地方发出来的!
难不成,她醒了?
是因为下午张大夫给她用了上好人参的缘故吗?
夏良辰连忙起床,点亮烛火,飞快地凑到床边。
果然,冯梅香双眼虽然紧闭着,但应该已经恢复意识了。这会儿大概是梦魇了,正在梦里哭得很伤心,嘴里喊着女儿的名字。
冯梅香也许是梦到了李桂花打她的那一幕,所以才会哭得这样伤心欲绝。偏偏她受了伤,身子很虚弱,一时无法从噩梦里醒来。
夏良辰看着她伤心痛苦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常年失眠,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总是做噩梦,然后哭喊着子衿的名字在深夜里惊醒。
轻叹一口气,夏良辰握住冯梅香的一只手,俯身凑到她耳边:“娘,我是大丫,我没事......”
一遍又一遍重复,直到冯梅香终于恢复了安静,又陷入沉沉的昏睡之中。
夏良辰虽然不是专业的医生,但也知道这代表她已经熬过了危险期,兴许明日便能醒来了。
屋里的三个人都睡得很香,夏良辰却再也没了睡意。她穿上破棉衣,小心翼翼地开门走了出去。
四周万籁俱静,夜空黑漆漆一片,月牙暗淡,星光稀疏。
夏良辰仰起头,望着天际闪烁的那颗星,想起当初带子衿去乡下看星空的画面,鼻子一酸,眼泪悄然滑落。
她的子衿,究竟在哪里?
身体好不好?
过得好不好?
有没有人疼他护他?
在这样寒冷的冬夜里,是否有人给他掖好被角,让他不至于挨冻?
夏良辰越想越觉担心,越想越难过,终于忍不住捂住口鼻,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老天爷,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求你不要让他受苦受难!